唐州,彎刀盟總部。
大堂內,彎刀盟盟主吳阡陌坐在正中央,正金剛怒目地盯著前方。他的前方左右坐著的是彎刀盟的左護法段羽寬和右護法曹天定,此時他們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三人前方跪著一個小嘍啰,他的額頭上系著一條白色的頭巾,正中間寫著一個紅色的“盟”字——除了彎刀盟的盟主護法及各大堂主之外,其他所有彎刀盟之人都系著這樣的頭巾。此時,小嘍啰的左手一直按在右臂上,右臂上刺入一支箭,鮮血慢慢地從傷口流下,滲入他的衣服里,還有一些滴到地上,顯得觸目驚心。
“怎么樣了?”吳阡陌沉聲問道。
嘍啰哭喪著臉說道:“報告盟主,鄭堂主他...”
看到這嘍啰的樣子,吳阡陌就已經預感到不會是什么好消息,他閉上雙眼,皺著眉頭道:“說!”
嘍啰眼中落下淚來:“盟主,鄭堂主身中數箭,恐怕...恐怕是不行了。”
段羽寬瞪大眼睛開口問道:“是誰的人馬?”
嘍啰回答道:“是許霖。”
段羽寬聞言,臉上青紅變幻,怒道:“這許霖好大的膽子!竟敢殺我彎刀盟一堂之主,當真以為我彎刀盟是軟柿子,任他揉捏不成?”他站起來對吳阡陌抱拳道:“盟主,請讓我帶一千兵馬前去,只需半日,就可將那許霖的人頭提來!”
吳阡陌右手拄著他前方的桌子,閉著雙眼緊皺眉頭。
段羽寬見盟主如此,急道:“盟主!”
“魯無方呢?”他開口問道。
右護法曹天定起身抱拳答道:“回盟主,魯堂主他......”說到一半,他忽然不說了。
吳阡陌睜開雙目,抬頭仰望著天花板,淡淡說道:“是這樣嗎?知道了。”
曹天定抿了抿嘴唇,坐了下來。
他是自六年前開始跟著吳阡陌的,那時的他被仇家追殺,身受重傷,無奈之下,他把心一橫闖進了這個地方,六年前的這里還沒有所謂的彎刀盟,山上只有一間簡單的房屋,里面只有吳阡陌、段羽寬和如今彎刀盟的堂主魯無方。
那一刻他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那屋中與他素昧平生的三人,居然會三言兩語說退他的仇家。
而他之所以能免于死禍,只是因為當時吳阡陌的一句:“萍水相逢即是緣,大家走江湖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之后他便留在了那里,直到后來成立彎刀盟,他都伴在吳阡陌左右。
論資輩,他應該是比起段羽寬和魯無方低一些的,前兩人與吳阡陌是結拜兄弟,按此來講,右護法本該是魯無方來做。可是...
“我彎刀盟本就該以強者為尊,若我吳阡陌任人唯親的話,還會有何人服我們這所謂彎刀盟?還會有人爭相來投嗎?”
想到這,曹天定心里又是一陣感慨。單論修為的話,已經是觸氣境的他實力與右段羽寬護法相當,僅次于化氣境的盟主吳阡陌。而魯無方因為根基不足,根本無法聚氣入體,只是一個純粹武夫,但比起尋常人自然是強上不少。
所以這右護法自然只能是他這彎刀盟第三高手來當。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有天分踏入修行的門檻的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是那些如魯無方一樣對天地之間的浩然之氣毫無感覺的凡夫俗子。
起初他擔心魯無方心存芥蒂,暗地里還偷偷找過吳阡陌,表示他無意擔當此位,而吳阡陌則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一口回絕了他的請求。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你要明白。”
弱肉強食么?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過來這句話的含義。
半個月前,本與他們相爭不下的天狼門突然發難,天狼門的許霖、楊威兩位堂主帶著兩千余眾浩蕩來犯,讓彎刀盟措手不及,更讓彎刀盟眾人驚訝的是,往常與他們相持不下的天狼門竟有一種摧枯拉朽之勢,如今,兩位堂主已經打到了彎刀盟山頭的山腳下,遠處隱約能聽見兩幫廝殺之聲傳來。
從交戰開始,情況便呈一邊倒之勢,這是吳阡陌始料未及的。
“單憑天狼門的本事,想要吃掉我彎刀盟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與天狼門交戰五日之后,吳阡陌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聰明的曹天定立即意識到什么,問道:“盟主的意思是?”
“他們背后,一定有某位大人物扶持!”
那時候還站在彎刀盟議事大堂的魯無方瞇著眼睛,不知在盤算什么。
而現在,曹天定終于明白了。
因為就在昨天,堂主魯無方假意請纓幫助堂主鄭言鼎,卻在之后臨陣倒戈,帶著整整一堂的人馬投奔天狼門。這一損失對于本就疲于應付敵方的彎刀盟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另三位位堂主,除了一向沉默寡言的鄭言鼎,柯幾度和齊凡氣得破口大罵,脾氣暴躁的后者還在一眾小弟面前放言:若敢投敵,發現者立誅殺,絕不手軟。
小弟們都清楚齊凡的性格,知道他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絕不是在嚇唬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在心底問候魯堂主祖宗的同時,再也不敢生出叛逃的心思。
此前,鄭言鼎、齊凡、柯幾度兩人在山下與天狼門的兩位堂主交戰正酣。
而如今,鄭言鼎身受重傷,已不久于人世。只有另外兩人還在苦苦支撐,
吳阡陌深吸口氣,說道:“天不佑我彎刀盟啊!”
屋內所有人聽了臉上都露出痛苦之色。此時還守在大堂的,除了兩位護法之外,就只剩下守在兩旁的為數不多的小弟了,他們的首要任務便是保護盟主,從彎刀盟成立的第一天起,他們就站在這里,如今彎刀盟受難,他們也不離幫主左右。
吳阡陌緩緩起身,轉過身看著身后。
吳阡陌身后是一張黃色方布,上面繡著彎刀盟的象征圖案:三把刀的紅色刀把聚在圖上中間一點,三把刀的刀刃朝外散開。
吳阡陌把手輕輕放在刀把匯聚的中心,背對眾人說道:“原本彎刀盟的宗旨是眾兄弟同心一致對外,沒想到如今我們卻是敗在自己人手上。”
段羽寬此時氣急敗壞,怒道:“魯無方這混蛋,以前真沒看出來他竟然是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平日里大哥對他不薄,當初說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他竟做出如此背信棄義之事!”
想起當初結拜之事,段羽寬順口將“盟主”二字錯稱為“大哥”,這讓除了曹天定以外的其他人略感疑惑。但此時眾人哪管這些小事,他們只希望這一劫能安然度過。
吳阡陌轉過身來對眾人說道:“諸位弟兄,是我吳阡陌無能,若你們不愿留在這里等死,大可從后山逃走,我絕不阻攔!”
聽了這話,眾人都是一愣。
曹天定和段羽寬是絕不會臨陣脫逃的,那些小弟們互相看來看去,卻是出乎意料地一個人都沒有動。
吳阡陌嘆了口氣“你們何必陪我送死。”
此時一個小兵走到大堂正中開口道:“盟主,我們沒什么本事,平日里只是白吃著山上的米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彎刀盟有難,我們怎么能棄您而去呢?”
其他人都舉起手臂呼喊道:
“說得對!不能走!”
“彎刀盟就是我們的家!”
“盟主去哪,我們就去哪!”
吳阡陌被他們說的熱血沸騰,手猛一拍桌子,指著門外高聲道:“好!不愧是我彎刀盟的弟兄,既然你們這么看得起我,便隨我一同殺出!”
小弟們舉著手中的刀狂吼。吳阡陌走在最前方,左右護法和其他人隨后,一同踏出。
門外渾身是血的兩位堂主見狀驚道:“盟主,你出來做什么?趕緊回去!”
吳阡陌不言不語,走到雙方交戰的最前方。喊道:“葛天狼!”
所有人聞言大驚!難道葛天狼在這?
“呵呵,”山下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吳阡陌,果然瞞不過你。”
聽到這句話,彎刀盟眾心如死灰。
“我不知道你們背后有什么人,今日我彎刀盟必敗,吳某可隨你們處置,但有一要求!”
彎刀盟所局山頭本就不高,以吳阡陌的修為,聲音從山上傳到山腳是很容易的事。
許霖搖著扇子,高聲喊道:“哦?是什么要求?吳盟主說來聽聽?”他修為不高,說話比較費力。
“放我的弟兄們離開!”
彎刀盟眾聞言驚道:“盟主!”
許霖呵呵一笑:“這個不難。”
吳阡陌深吸口氣,一步步走下山去,身后眾人喊聲不絕于耳。
眼見根本勸不動,曹天定朝眾人說了句:“都給我走!”
眾人躊躇半天,還是慢吞吞地離開了,方才的小弟眼中還泛著淚花。
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一同赴死,但他們知道在葛天狼手下不過是徒增白骨,盟主一番爭取,自己留在這里也是于事無補。
于是這時候,走下山的只有吳阡陌三人。
就在三人走下山之時,曹天定突然出手猛擊吳阡陌脖頸,吳阡陌疏于防范,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目睹一切的段羽寬頓時怒道“曹天定,你干什么!”
“快帶盟主離開!”
段羽寬一愣:“你這是?”
曹天定笑了笑:“我這條命,在六年前就屬于盟主了。過了這么多年,也該還了。”
“可是...”
“別可是了,讓他們察覺就來不及了!”曹天定盯著段羽寬,眼中有種不容置疑的神色。段羽寬答應一聲,用粗壯的臂膀扛起昏迷的吳阡陌走上去,行至一半,段羽寬開口道:“大哥一定會回來為你報仇的。”說完便迅速離去。
曹天定拔刀出鞘。
那樣的話,自己死的也不算不值吧?
說起來,這把刀還是盟主交到自己手上的。
只可惜沒早點遇上你。
不然的話,我也能叫一句你一聲“大哥”了啊!
近千人馬,三位高手近在眼前。
曹天定橫刀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