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子被這黑衣女子突如其來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一系列舉動搞懵了。
頃刻間滿腔的火氣去了一半。
想必多半是她認錯人了,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可憐之人。
如此一來,倒對她頗有幾分同情、憐憫,倒不是因為她的冷艷妖媚,而是因為她的癡心、執念。
能讓一個高高在上凌駕眾生的女王,頃刻間散去渾然天成的無形氣勢回歸自然。
眨眼間變成一個柔情似水、含情脈脈的尋常女子。
而這份癡念又持續了千年萬年,可見她的執念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堅忍不拔。
她雖是一個妖,卻是一個極為癡情的妖。
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
不分族類,天一子對這類人與生俱來的有著一份憐憫、同情之心。
“辰風?......你認錯人了!念在你一片癡心的份上,本座今日姑且饒了你。”
“你走吧!”
天一子平淡的語氣不夾雜一絲喜怒,隨機袖袍一揮,卷起一陣勁風向黑衣女子襲來。
黑衣女子毫無抵抗之下被風一吹,搖搖晃晃的后退幾步。
“辰風,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紅塵啊!”
說話間,黑衣女子眼含淚光玉頰飛霜梨花帶雨,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焦急、期許、失落。
“認錯人了?不,我舞紅塵從來不會認錯的。”
“就算錯認六界眾生,也不會錯認了你......”
“縱然已隔了千年萬年,你的音容笑貌我從未忘記過。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
“哦!原來你就是妖族新晉的妖后舞紅塵!”
天一子微微一笑,了空和東君同時眼睛一亮,微微嘆息一聲,卻沒有說話。
舞紅塵對這個身份并不作何解釋,凄婉一笑。
“你說你不是辰風……哦......是了!我應該叫你暮雨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改不了口,習慣叫你辰風。”
“好像一萬年前你是叫暮雨的,不過無所謂了,辰風也好,暮雨也罷,只是個稱謂而已。”
“只要你還活著就好,我終于等到了……!”
天一子微微慍怒。
“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一子這個名號已經用了三五千年了,并不是你口中的辰風、暮雨。”
“若再胡言亂語、糾纏不清休怪本座不留情面、辣手摧花了!”
“天一子?……難不成是我老了,容貌變了,你認不出我了?”
舞紅塵從袖袍中伸出玉手,白玉般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絕美妖艷的臉頰。
“不......不會的!”
“為了延緩衰老,保持容顏不變,幾千年來我一直四處收集吸收新鮮魂魄駐容養顏。”
“就是為了讓你一眼就能認出我……沒想到你還是……不記得我了!”
舞紅塵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語一番,臉上浮現出了幽怨、失落、絕望的神色。
“原來這些年的等待只是我一個人的……漫長等待,是我的一廂情愿。”
“而你……卻……早已不記得了!”
哀大莫過于心死,舞紅塵無力的跌坐在地。
臉上滿是悲傷欲絕的神色,兩行冰涼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了空念句佛號,沖著舞紅塵和聲勸道。
“阿彌陀佛,既然他已放下,施主也該是時候放下了。”
舞紅塵凄婉一笑。“哼哼!放下?……唉!老和尚,你可知我已經等了他上萬年?”
“你上下嘴唇一碰一句放下,就將我這萬年的等待付之東流。”
“背負了這么久了,你叫我如何放下?……已經放不下了!”
舞紅塵神情落寞,一聲長嘆,雙眼看向天一子,眼神渙散黯淡無光。
似在追憶往事,幽怨的聲音悠悠飄來。
我出身貂族,常年生活在西荒中終年不化的祁天雪峰上。
是西荒中也是我雪貂族中唯一的一只紅貂,在雪峰上生活了千年。
兩萬年前的一個春日,我悄悄遛下雪峰,一心想看看雪峰下的世界。
不料行至東荒途中,遇到一只修煉萬年的朱蟾,起了沖突和他斗了個兩敗俱傷。
后來我路過一間茅舍,跌跌撞撞的闖了進去,倒在了一片藥蒲圃之中。
奄奄一息之際看到了一個年紀輕輕的藥農。
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兩個月之后我漸漸康復了。
在他眼中,我就是一只溫順乖巧、討人喜歡的小動物。
整天形影不離的跟著他上山采藥、種藥養花,他給我取名紅塵,并告訴我他叫辰風。
每天跟他無憂無慮的相處在一起,很快樂。
久而久之就忘了屬于我的祁天雪峰,也忘記了下山的目的,而他也習慣了我跟著他。
舞紅塵低沉的聲音飄蕩在四周。
了空、了緣、東君、天一子四人靜靜的聽著,并沒有出言打斷她。
時光一天天的流逝,而辰風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年紀輕輕、風華正茂的藥農。
他也在一天天的變老,直到有一天他同往常一樣睡午覺,閉上眼睛之后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叫生死,單純的以為他睡著了,只是睡的太沉了。
我看著附近的村民挖了一個坑,將他埋在里面,高高的土丘旁邊立了一個碑。
我趴在那個土丘上,向往常一樣形影不離的陪著他,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墳頭。
一守就是三年。
直到下山尋找我的哥哥們找到了我,將我帶回了雪山。
我在冰冷無趣的雪山上勤修法力,想著早點幻化成人形,下山來見你。
想著你萬一哪一天從睡夢中醒來,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后來有一天,哥哥們告訴我辰風已經死了,在凡間只有人死了才會被埋葬。
我傷心欲絕,在修行上越發的勤奮,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法術把你救活。
等我學有小成準備下山的時候卻被哥哥們攔住了,不知當時發生了什么,我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而這一睡就是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