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天河岸邊神樹之下,梵音從入定中醒來,百無聊賴的拿出昊天鏡,輕嘆一聲。
“十六天了,也不知道你在凡間過得怎么樣了?”
“天帝雖不讓干涉你在凡間的事,但看看還是可以的......!”
心念一轉,一副優美的畫面出現在鏡中。
一位豐神俊朗、玉樹臨風的白衣男子站在一艘小船上。
對面的畫舫上站著一位知書達理、天姿國色、體態婀娜的黃衫女子。
郎才女貌二人彼此相望,此情此景猶如一幅優美的山水畫。
“夢遙?......凌虛,你果真騙的我好狠。”
“說是去凡間歷劫,分明是舊情未了,去與她私會!”
“哼......豈有此理?”一聲冷哼在天河岸邊回蕩,昊天鏡中的場景一閃而逝。
盡管下凡前,法力盡封,記憶也被忘川水悉數抹去。
但自打見到這位黃衫女子的第一眼,天麟心中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如同見到了一位分別多年的故人。
“我剛剛還在想,能夠彈奏出如此天籟般的琴音,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女子......”
“如今見到姑娘芳容,正好印證了在下心中的猜想。”
黃衫女子,正打算返回船艙,恰好聽到天麟的話。
平淡從容的聲音從對面飄來。
“公子謬贊了,只是附庸風雅、隨心所奏,不想辜負了這秀麗風光罷了!”
天麟云淡風輕的說道,“曲境通心,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如姑娘這般傾國傾城、風華絕代,能有如此豁達、樂觀、高遠心境境界的人不可多得......”
“今日一見當真三生有幸!”
乍一聽此話似乎是在奉承、贊美,實則是在欽佩,更是善意的提醒。
自古紅顏多薄命,那堪風雨更欺人?
但凡是美貌、智慧、才氣并存的女子,命運多為坎坷波折,少有善終。
聽到這番話,黃衫女子身形微微一顫,眼中不動聲色的閃過一絲驚訝,向天麟微微點頭。
“多謝公子......!”
恰在此時,天邊突然刮來一陣狂風,平靜的江面上大起波瀾波濤洶涌。
畫舫雖美,但過于輕巧,很難抵擋住狂風巨浪的侵襲,瞬間劇烈的左右搖擺、起伏不定。
眼看船上的兩位瘦弱女子大驚失色、東倒西晃,就要隨畫舫卷入風浪之中。
天麟縱身一躍,一個飄逸的轉身,輕巧的站在了畫舫船頭。
手中華光一閃,一桿丈八長的銀槍筆直的豎在船頭。
長槍似有千鈞之力,剛剛起伏不定的畫舫立即穩住身形,定在江面上。
片刻之后,狂風散盡,江面再次恢復平靜,剛剛花容失色的兩位女子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天麟手持長槍,站立船頭,猶如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英姿颯爽臨危不亂。
三尺開外,黃衫女子整理好凌亂的發絲,躬身一禮。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舞陽感激不盡!”
當聽到黃衫女子自稱舞陽的時候,天麟心中咯噔跳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在這南荒之中,能夠擁有這等絕色姿容的也只有傳說中的北辰國公主了,隨即微微微微擺手。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大風,讓姑娘受驚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當看到這位公主毫不避諱的自報家門,想必自己也被她認出來了。
盡管彼此從未見過,但兩人的聲名早已傳遍了南荒四國。
天麟灑脫一笑,隨口說道。
“姑娘叫我天麟就好,不必見外!”
舞陽也罕見的露出一個陽光燦爛、溫暖迷人的笑容。
“我這人素來最不喜欠人什么,為報答公子剛剛的救命之恩,特意奉上一杯清茶,以作報答。”
“不知天麟公子可否賞光?”
天麟似笑非笑的看著舞陽,一副頗感為難的樣子。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既然是救命之恩,姑娘用一杯茶來報答,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舞陽同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天麟,淡淡一笑。
“那公子想要小女子怎么報答?......總不能讓小女子以身相許吧?”
“在我看來用一杯水償還已經很重了,該不會讓我用整條漓江的水來還你吧?”
“這得還到何年何月啊?”
天麟籠著衣袖,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向船艙走去。
“哎!罷了......本公子生來也不是一個施恩圖報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
“正好在下也口渴了,有杯茶潤潤嗓子也不錯,時間還長,咱們慢慢還!”
舞陽淡淡一笑,隨后跟上。
“可兒,奉茶......!”
畫舫內,裝飾、陳設靜雅、別致,檀香裊裊仙音飄飄,三人相談甚歡,時不時的傳來朗朗笑聲。
夕陽西下時分,天麟放心手中的茶杯,輕嘆一聲。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舞陽姑娘,在下該告辭了!”
“公子慢走,舞陽也該回去了......!”
四目相對片刻,彼此眼中的不舍一閃而逝,天麟飄身而起,登萍度水回到自己的小船上。
天麟輕嘆一聲,長身而立向畫舫揮手告別,小舟順流而下,身后優美的琴音也漸行漸遠。
“經年紅豆此生發,春風十六第一花。”
“待到四海升平日,相濡以沫走天涯。”
畫舫亦慢慢開動,向江左緩緩駛去,一聲微微的嘆息從艙中傳出。
“待到四海升平日,相濡以沫走天涯。四海升平?談何容易......!”
可兒歪著頭不解的問。“小姐,剛剛那個自稱天麟的白衣男子究竟是誰啊?”
“您干嗎對她那么客氣?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北辰公主,何必對這么個人如此屈尊降貴?”
舞陽美眸微嗔,“小丫頭,虧你還閱人無數,怎么剛剛就把他看走眼了?”
“那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威名遠播的南靖國的王子,將來的南靖國君南天麟。”
“南靖國太子?小姐您怎么確定他就是那個少年天才?”
舞陽秀眉微展,耐心解釋道。
“這條漓江是南靖與北辰的國界。”
“能在這條江上橫行無阻,除了你我這種膽大妄為不怕事的主,和他這位國儲新秀還有誰?”
“他手中那桿威名遠揚的銀槍戰魂就是他的名帖。相傳這桿長槍在南靖國內鮮有敵手。”
“你呀......若不是我及時阻止,你這小丫頭差點闖禍了!好在他大度,不與你計較!”
聽完后,可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輕輕拍拍胸脯。
“好險,好險!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
南荒七十一年夏,北辰國東北部那堵屹立了十五年,綿延千里的冰墻突然毫無征兆的融化了。
昔日的龍虎關失去了天然屏障,再一次出現在戰火般的烈日下。
這個消息被傳進北辰皇宮中的那一刻,北辰國主北定方徹夜未眠。
一時之間舉國上下厲兵秣馬、全面備戰,龍虎關守將更是加固關卡,嚴陣以待。
同年秋。
年近六旬的東盛國主東無忌立志要在有生之年,憑借強大的國力拿下北辰、西越都城一統南荒。
帝國軍方統帥蒼斬魂領兵三十萬再次西征。
當北辰邊疆傳來東盛發兵的消息時,國主北定方徹底坐不住了。
北辰當年與東盛在崇川河一戰元氣大傷。
如今經過十多年休整,盡管國力有所恢復,但仍不如往昔。
舉國上下、加上一些老弱殘兵只有十五萬大軍,精銳不足五萬人馬。
如何敵的過東盛的三十萬虎狼之師?
看來只能拉下臉來同西越聯盟,向西越借兵了。
主意已定,北定方連夜派遣朝中口才與智慧齊佳、膽識過人學識淵博的賢相游有方快馬加鞭出使西越。
傳達唇亡齒寒之意,請西越發兵,幫北辰退敵。
事成之后,以西部十座城市作為酬謝,雙方百年之內互不犯境,互通商旅、共同繁榮。
第四日清晨,游有方灰頭土臉、一臉疲憊的出現在大殿之中。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這位四十多歲的丞相跪在大殿中央。
“啟稟國主!微臣有負所托,未能完成請兵重任,請國主治罪!”
北定方一臉疑惑,其余文武也齊刷刷的看著游有方。
“老丞相一路辛苦了,快快平身。”
“你且說說西越為什么不愿出兵,難道是咱們給出的條件他不滿意?”
“回稟國主!西越國主自恃兵多將廣兵強馬壯,對東盛大舉進犯渾然不懼,自認為有一戰之力。”
“東盛此次進犯的目標是北辰,并不是西越,西越國主等著坐收漁人之利的心思昭然若揭。”
“國主西萬里近來年事已高不理朝政,酷愛歌舞。”
“他曾說對城池、疆土、錢財不感興趣,若想要讓他出兵,條件只有一個......”
說到此處,游有方便不再往下說了。
看到游有方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樣子,國主直言道。
“什么條件?......愛卿但說無妨!”
“回國主!西越國主聽說咱們的公主殿下天姿國色芳華正茂能歌善舞、一舞傾城百花失色......”
“西越出兵的唯一條件便是,將公主送給她當歌姬,日日為他獻舞供他玩賞......”
游丞相還未說完,北定方瞬間暴跳如雷火冒三丈、一拍扶手站了起來。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好你個老東西,我好心勸你早作提防,你卻如此羞辱于我,真以為我北辰國無人嗎!”
聽完此話,朝中一眾文武紛紛義憤填膺,北辰早有尚武的民風,更無和親的先例。
如今竟然要咱北辰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公主,自貶身價、屈尊降貴去他國作一個供人玩賞的歌姬。
實乃奇恥大辱。
就算是北辰國主可以答應,軍中的熱血男兒也無法答應。
保家衛國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天職。
如今卻讓一個女子以犧牲自己去換取和平,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恥辱......
當今的國主北定方除了是地位顯赫的國主。
昔日更是一位出色的軍方統帥,所以這個條件他斷然不會答應,北辰的子民也不會答應。
“雖然我北辰如今國力大不如前,但也絕不會任由外人羞辱、宰割。”
“寧可站著死,絕不坐著生......”
“就算要亡國,也要亡得轟轟烈烈,我北辰舉國上下絕無貪生怕死之徒!”
“傳令,集結三軍,明日本王要御駕親征......!”
一番豪氣,激起了滿朝文武內心久違的熱血。
“國主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