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砰砰聲吵醒，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在敲門，仔細聽了聽，才發現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過來的。除了砰砰聲，還有一個女人高聲叫罵的聲音。

對這些人精力充沛的感慨，讓我忘記了被半夜吵醒的氣憤。

我認命的打開床頭燈，手機上的時間是兩點二十分。昨天一整天都沒有任何食欲，我只在晚餐的時候吃了一碟蔬菜沙拉，此時終于感覺到了餓。

晚飯的時候我看到櫥柜里有免煮麥片，只需要開水沖泡一分鐘就可以吃。對于現在又渴又餓的我來說，算得上是美味了。

此時隔壁兩個人正爭吵的如火如荼。為了不打擾他們，我穿上外套，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

走到餐廳門口，我忽然發現里面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男人正坐在餐桌旁。那人出神的搖晃著手里的酒杯，響起一陣細碎的冰塊碰撞聲。

我有些猶豫，到底是就這樣進去，還是回去算了，誰知肚子里咕嚕嚕一聲響。在這個還算安靜的夜里，這個聲音極為突兀。那人立時抬起頭，看到門口站著的我，神情也是一愣。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打招呼。

聽說我要找麥片，他笑了笑，站起身幫我打開上面的櫥柜，將麥片從最高的一格拿下來，遞給我。我道過謝，很快沖了一碗麥片粥。

“你是靈君的朋友？”

對于這個問題我很是意外，不過還是禮貌的回答他：“是的。”

本來打算回到樓上慢慢吃，可是他剛才提起靈君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改了主意，在餐桌邊撿了一張凳子坐下，打算和他聊聊天。

“您認識靈君？”

那人將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干，把冰塊含進嘴里咬得咯吱響。

片刻后，他說：“我是她爸爸。”

手里的調羹啪嗒一聲掉在桌上，我十分慶幸自己尚未將麥片塞進嘴里。

我剛想說，她找了你很久。

他卻對我說：“我找了她很久。這些年她一個女孩子獨自生活，肯定吃了不少苦。”

我心想，她以前的生活不一定算是有多苦，現在可就難說了。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更不是一個好丈夫。”說著他又站在起來，腳步不穩的走向酒柜。

原來他已經有五分醉了。

“我想帶走我的女兒，你說，她會跟我走嗎？”他又開了一瓶威士忌，重新在餐桌邊坐下，這一次他倒滿了酒杯，“她和你說起過我嗎？”

“她很少談論家人。”我想了想，又說道：“她有一張你的黑白照片，一直隨身帶著。如果你想帶走她，眼下可能有些困難。不過，我真心希望你能帶走她。”

聽了這句話，他似乎很是高興。放下手里的酒杯，兩只手焦躁的在膝蓋上來回摩挲。

他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也知道讓她認我這個父親很困難，我該怎么辦呢？”

我撓撓頭，耐心的向他解釋：“她很愿意認你，不然這些年她費心費力的找你做什么。只是，她眼下正陷在一段不太健康的愛情里面，她男朋友的品行有些問題。我猜，他應該是你太太那邊的人。”

“你說的是王晉？”他面露不屑。

我點點頭，“為王晉的酒莊投資的那個人就是你太太。”

他語氣輕蔑，“王晉算是個什么東西，我會給靈君介紹其他好男孩的。”

我嘆口氣，好意提醒他，“不要低估靈君的固執，她是吃軟不吃硬的。如果你愿意多陪伴她，讓她知道父親會永遠無條件的愛她。她就不會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孤注一擲的抓住王晉不放了。

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看清楚王晉的真面目，根本不需要你再多說什么。”

他皺起一邊的眉毛，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只好又解釋道：“王晉研究過靈君，他在靈君面前擺出一副理想男朋友的樣子，靈君被他迷惑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靈君很聰明，她心里其實明白，自己眼前的王晉不過是一個幻像，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最起碼，在她看來，現在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只有王晉還在她身邊。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

不管是好朋友還是男朋友，誰又能保證永遠不會離開她呢。她想要的這種感情，是只有父母才能給予的。”

他嘆息道：“原來是這樣。”

我點點頭，“我幫不了她，但是你能！”

他笑了笑，臉上的神情鎮定了許多。

此時樓上的爭執聲已經停止。又響起那人下樓時的腳步聲，咚咚咚咚的異常響亮，似乎是余怒未消。

我三兩口吃完麥片，把碗放進洗碗機。打算等此人一離開，就回到房間繼續睡覺。

“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人旋風一般跑到一樓的客廳，又在拐角處站住，驚訝的瞪視著我。

我尷尬的看向來人，原來剛才在隔壁房間爭吵的人是李錦。

她冷哼一聲，“婊子！”

說著就氣勢洶洶的朝我這邊跑過來，還沒等她走進廚房，李刻已經從二樓跑下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兩個人推推搡搡的一路走出門去。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還真是熱鬧的一個晚上。原本以為是在看戲，結果竟然險些變成戲中人。回頭看向剛剛與我聊天的那個人，想和他道聲晚安，誰知他已經攤在椅子里睡著了。

我已是累極，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氣很好，不到七點鐘外面已是陽光燦爛，像極了春末夏初時節。房間里的月季花又開了好些，我幾乎已經忘記現在還是冬季。

吃早飯的時候，餐廳里只有李刻在。他神清氣爽的吃了兩個煎蛋，絲毫看不出任何晚睡的疲態。

我沒什么胃口，慢慢的喝著一杯很淡的咖啡。

“你和我爸昨晚聊的挺開心啊！”他擦了擦嘴角，臉上已經消腫，淤青卻是更加明顯。

我放下杯子，“伯父這次來上海，為的是找靈君嗎？”

李刻冷哼一聲，“是啊，一個女兒不認他了，終于想起來還有另一個。”

我立時來了興趣，“李錦為什么不認你爸了？你和李錦，昨晚是因為這個爭吵？”

他嘆了口氣，抓抓頭發，十分傷腦筋的樣子，“她投資了一家影視公司，前期費用高得離譜。現在資金周轉不開，想和我借錢，我沒答應。”

我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東吳和她的那次經濟糾紛。兩人最終和解，東吳只是象征性的賠了她一筆錢。

“如果她真的是想做生意，我肯定支持。可是，她做事太不用心，自己的錢都被別人騙走了。我的錢就算扔進大海里，也不會拿給她去養小白臉的。”

我驚訝的問道：“你說的小白臉不會就是王晉吧？”

李刻無奈的點點頭。

這下子，我的驚訝變成了驚嚇，“李錦喜歡的不是東吳嗎？她怎么會拿錢給王晉？支持王晉的不是你媽嗎？”

李刻聳聳肩，“我倒不覺得李錦是因為喜歡王晉才這么做的。至于我媽媽，她給王晉投資又會有什么意義？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許這一切的癥結在王晉身上，而不是你母親，或者你妹妹。”

李刻像舉酒杯一樣向我端起咖啡杯，臉上顯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巧了，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已經找了人去調查他，很快我就會知道他家里所有的人，包括祖上三代全部的歷史。”

我學著他的樣子也舉起咖啡杯回敬他，“我毫不懷疑你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