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云簡兮的話,陸舊不由得深深看了站在自己對面的這一個少女一眼,他知道這小女孩是被定王寵著縱著長大的,以為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娃,不曾想云家人的風骨卻絲毫沒有丟。
“注意了。”他道了一句,手中的長槍便開始攻向云簡兮。
云簡兮果然集中精力和靈力格擋住了陸舊的進攻。然而,才過去兩招,云簡兮便撐不住了,被陸舊刺中了肩膀。她想要轉身退開,卻被陸舊的長槍在她背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傷痕,她也因此撲通倒下,單腳跪地。
陸舊見狀,收回了長槍,指著垂頭跪地的少女,冷冷地道:“你分心了!”
云簡兮受漸漸握成拳頭,牙齒稍稍咬緊,她確實沒有集中精神,但并不是分心了,而是她沒法集中精神。
虛汗在她的額頭上直冒,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瞬間便濕透了一片擂臺。
陸舊察覺她的異樣,皺眉問道:“你怎么了?”
云簡兮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可她一時間竟然沒法確定毒從哪里來。
擂臺下吵鬧了起來,其中數傅初雪的聲音最為尖利。
“哈哈,我都說云簡兮不行的吧?云簡兮,你還不滾下來,還要在上面丟人現眼嗎?”
云明珠也不甘示弱:“姐姐,你也真是的,你那點靈力和修為,就連我都打不過,竟然還想打敗久經沙場的將軍們,真是做夢。看吧,自取其辱了吧?”
云簡兮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抬頭掃了一圈擂臺下的眾人。她看到了老王妃擔憂的眼神,看到了謝寒衣關切的眼神,也看到了很多嘲諷的眼神。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云逸臉上,她從云逸眼神里看出了退縮和愧疚。
那本不該屬于一個五六歲天真無邪的孩子的眼神讓她手稍稍顫抖,一顆心漸漸涼了下來。
她終于知道了護腕里的香是什么香了,那種香,其實是沒有毒的。但如果有人吃了另外一種藥引子,再去聞那種香,就會中毒。
只怕藥引子是放在藕糖里的吧,那糖太甜了,掩蓋了其他的味道,再加上云逸那樣的眼神,她竟然未曾察覺。
其實這一種毒也不是太緊要的毒,不過是讓人精神無法集中,靈力渙散,渾身無力。
還有頭疼欲裂,就像她如今一般。
云簡兮漸漸垂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隨后再也不愿抬起來。若非自身強制的克制力,她只怕會將頭撞破,以緩解腦袋的疼痛。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
她需要忍!
這種毒只會持續一刻鐘,一刻鐘后,所有癥狀都會消失。當然,所有的證據也會隨之消失,沒有人知道她中過毒。
“廢物!廢物!”
“滾下來!滾下來!”
……
類似的叫喊此起彼伏,她心里難受,仿佛壓著千斤重的石頭,身體不自然地顫抖著。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示弱,所以她一動不動,不理會這些人。
“啪……撲通……”忽然,眾臣之中叫的最歡的那一個被打飛,滾出了十幾米之后,口里吐出了一口血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充滿冰冷和黑暗氣息的刺骨嗓音。
“若是本王再聽到誰發出半個字,這便是你們下場。”
眾人瞪大眼睛,他們眼中同時映出了一個人,玄衣鬼面,東籬陵王!
是陵王!他們滿臉驚訝,卻不敢發出聲音。
皇帝十分驚訝:“陵兒,你怎么來了?”
慕九宸掃了一眼皇帝,沒有理會,提步上了擂臺。
看到少女腦袋磕在地上,一手捂住腦袋,一手支著地面,渾身在微微地顫抖的模樣,他心口一悶,蹲下去將少女抱在懷里。
“沒事了,我帶你回去。”他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異常柔和。
云簡兮輕咬朱唇,手依然死死地按在頭上,腦袋則在那溫暖的懷抱之中蹭了蹭,埋深了幾分。
慕九宸瞧著懷中那小小的腦袋,心中莫名柔軟,抱著她下了擂臺。
眾人看著慕九宸帶云簡兮離開,沒有誰敢開口說什么。
老王妃見狀,則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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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九宸帶著云簡兮上了馬車之后,云簡兮便感覺腦袋上的疼痛消失了,渾身無力和靈力、精神渙散的情況也消失了。慕九宸察覺懷中的少女緩過來之后,才開口問道:“怎么回事?”
“是毒。”云簡兮有些悶悶地道。
慕九宸聞言,一時間愣住了。他想起來云簡兮當初設陣對付他的時候,也用過讓他一段時間內靈力渙散的毒。看來這一次,是她自己中招了。
想起不愉快的記憶,他有些不悅,聲音之中也多了幾分冷意:“你自己不就是煉藥師嗎?不是會用毒用藥嗎?還有人能算計你?你還真是出息。”
云簡兮咬了咬唇,聲音如螞蟻叫一般:“我即便再怎么小心,也沒想到時刻去防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吧?更何況……我是真心將他當弟弟看待的,我如何知道……”
“弟弟?”慕九宸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嘲弄,“本王與慕千重還是兄弟呢,你難道不知道我與他的關系?若不是你幫著他,本王早收拾他了。若非本王命大,也早被你幫著他收拾了。”
“……”云簡兮聞言,一時無言以對。
可是她和云北言不一樣。
祭祀和激活她靈魂之中的神旨,需要兄弟姐妹的血作為祭品。云北言是為了她才出生的,從他一歲開始,便每月給她提供一碗血。直到云北言六歲,她靈魂之中的神旨徹底被激活。
六歲之前的云北言,那么蒼白,那么虛弱,都是她的原因。
后來終于不需要他的血了,她才將他養得好了一些。可是再后來,她帶他出去玩的時候,卻將他弄丟了。等他們再次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是血,被關在一個小小箱子里。
從那一次開始,他便開始害怕黑暗,會在黑夜里叫喊哭泣。也害怕出了母親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她。
她費盡心思才找到藥,讓人帶回家醫治他,他們說他痊愈了,但是她卻被世俗牽絆,至今不曾回去看他。
而云逸長得像云北言這一個巧合,她以為是天賜的緣分,所以她是將云逸當做云北言去對待的!她對云北言的愧疚、憐愛、思念,她都寄托于云逸身上。
她知道將云逸當成云北言是不對的,可她忍不住。
終于她卻嘗到了背叛,狠狠的背叛。
她覺得委屈,心里難受,情緒失落。她想見云北言,想將那小家伙抱在懷里,想抱一抱貨真價實的云北言,而不是那個會背叛她的云逸。
可她知道這太遙遠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回到九州,回到家中。
想著,她玉手緊緊拽住慕九宸的衣服,下意識地往他懷中蹭了蹭。
察覺懷中少女異常,慕九宸心一沉,俊美的眉宇皺了皺,聲音比方才柔和了很多:“怎么了?”
聽出了慕九宸言語之中的關切之意,云簡兮鼻子一酸,胸腔之中的委屈更甚。
她緩了片刻,帶著鼻音吐出了一個字:“疼——”
心口喉間酸澀到發疼的感覺,讓她不由得拽緊慕九宸的衣裳,頭也在他懷中深埋了幾分,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
“沒用!”慕九宸只當少女是因背上的傷覺得疼痛,嫌棄地道一句,卻沒有將她推開,而是將手壓在她纖細的背上,將她緊緊按在懷中,先取了金創藥給她灑上,再她輸送靈力,幫她抵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