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城,位于函谷關以東,此處乃中原前往咸陽的必經之路,按照吳廣和田臧的合計,大軍出陳縣之后,當以雷霆之勢拿下,只可惜,二人雖然迅速,但當抵達滎陽城之時,朝廷這邊早已做出調度,李由、章邯領二十萬大軍駐扎此地,將張楚軍西進之路徹底堵死,兩人揮兵猛攻,卻被章邯借助高墻壁壘,死死地擋在滎陽城以東。
張楚軍善野戰,卻不善攻堅,吳廣、田臧雖有精兵,奈何此行本是打著速戰速決的想法,并未攜帶攻城武器,一番急攻未果,不但損兵折將,臨時做成的云梯也消耗殆盡,只能退兵扎營,一邊命人趕制攻城器械,一邊苦思對策,想要將章邯引出城來,與他們野戰。
“章邯將軍,為何不讓末將前去見那田臧?”滎陽城中,李由有些急躁的來到章邯身邊,雖然他的職位更高,但如今卻因朝堂之事,軍權讓出,軍隊則是以章邯主導。
本想著一上來,便出面勸降田臧,田臧畢竟以前是他的部下,卻被章邯拒絕,甚至軍中也禁止打他的旗號。
“這事,李由將軍還是去問韓信吧。”章邯苦笑著搖了搖頭,扭頭看向坐在身旁悠然自得的韓信。
韓信為平民,性格放縱而不拘禮節。未被推選為官吏,又無經商謀生之道,常常依靠別人糊口度日,許多人都討厭他。韓信的母親死后,窮得無錢來辦喪事,然而他卻尋找又高又寬敞的墳地,要知道那墳地四周可安頓得下一萬家。
當時下鄉南昌亭長見韓信非凡夫俗子,韓信曾經多次前往下鄉南昌亭亭長處吃閑飯,接連數月,亭長的妻子嫌惡他,一早把飯煮好,在床上就吃掉了。開飯的時候,韓信去了,卻不給他準備飯食。韓信也明白他們的用意。一怒之下,拂袖離去不再回來。
韓信在城下釣魚,有幾位老大娘漂洗滌絲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見韓信餓了,就拿出飯給韓信吃。幾十天都如此,直到漂洗完畢。韓信很高興,對那位大娘說:“我一定重重地報答老人家。”大娘生氣地說:“大丈夫不能養活自己,我是可憐你這位公子才給你飯吃,難道是希望你報答嗎?”
“......”韓信無言以對。
淮陰屠戶中有個年輕人侮辱韓信說:“你雖然長的高大,喜歡佩帶刀劍,其實是個膽小鬼。”又當眾侮辱他說:“你要不怕死,就拿劍刺我如果怕死,就從我胯下爬過去。”于是韓信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低下身去,趴在地上,從他的胯下爬了過去。滿街的人都笑話韓信,認為他膽小。
韓信心中郁悶,輾轉來到正被張楚軍攻打滎陽城,他在城中大放厥詞,引得已經頭痛欲裂的李由大為憤怒,將其抓了起來。
韓信道:“天下沒有懂吾之人,朝廷不識人善用,豈能不滅。”
李由怒道:“無知小兒,信口雌黃,來人,將其拉出去斬了。”
左右聞言,拉著韓信就往府門外而去,卻聽韓信大聲喊道:“我能助你破敵!”
李由遲疑,道:“如何信你?”
韓信推開左右,大聲說道:“李將軍清楚,朝廷根本來不及派遣大軍助你,你必死無疑,為何不信吾一回!”
李由心中也是明白,此戰他已經就抱著必死之心。
韓信見他不說話,又開口道:“橫豎都是死,將軍為何不信吾一回?”
李由咬了咬牙,說道:“那你有何妙計?”
韓信神秘的一笑,來到李由身邊,附耳說著什么,只見李由開心的連聲說道:“妙,妙,此計甚妙!”
也正是如此,吳廣在連續攻城數日后,竟然始終沒有攻破,最后落得聽聞周文自刎,不得不退軍而去。
“韓信?”此時李由猛地想起韓信,不由有些驚愕,章邯來此,還是他將韓信引薦過去的。
“李將軍稍安勿躁。”韓信將雙手攏在衣袖之中,看著李由,微笑道:“此行我軍目的,可不只是勸降田臧。”
李由皺了皺眉,不解的看向韓信,對他來說,最大的目的,就是說服田臧歸降,至于吳廣,只要田臧倒戈,又能翻起多大的風浪?
“陛下的意思,是要收服整個中原。”韓信看了李由一眼,提醒道。
“末將自然知道。”李由皺眉道:“只要田臧投降,以他的在叛軍中的威望,至少一半將會歸降朝廷,至于吳廣,失去田臧,就等于失去一半大軍,如何抵擋朝廷大軍?”
“將軍之言,也確實可行。”韓信微笑著頷首道:“不過耗日持久,到時候還是會血戰,就算最終將張楚軍擊敗,也是一場敵損一千,自損八百。”
“那韓信你的意思是?”李由皺眉道。
“太尉已經率領黃金火騎兵,奇襲陳縣,在此之前,未免被吳廣生出警覺,還需田臧穩住吳廣,若此事先讓其得知,將軍以為,他是否能夠騙過吳廣?”韓信微笑著詢問道。
“這……”
李由無語,以自己對那田臧的了解,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還真不一定能夠瞞住吳廣,嗯,不是不一定,是肯定不能!
“韓信......高明。”李由苦笑道。
“報~”便在此時,一名小將走進來,對著三人躬身一禮道:“將軍,那田臧在城門下邀戰。”
“不必理他!”章邯擺了擺手,他卻是沉得住氣。
“慢!”韓信叫住正要準備離開的小將,看了看章邯,又看向李由道:“李將軍以為,田臧武藝,比之章邯將軍如何?”
“這……”看了看韓信,李由苦笑道:“怕是頗有不如。”
就算再過二十年,田臧能夠成為與章邯并肩的猛將,也是不可能的,不說章邯正值壯年,田臧即將過五旬,便是同齡,也要比章邯差一大截。
“那便戰!”韓信扭頭看向章邯,微笑道:“那吳廣并非庸才,我軍只守不攻,日久就算不起疑心,也會另想方法,倒不如主動迎戰,先挫敵軍銳氣,令敵軍不敢小覷,將精力全部置于這滎陽城之中。”
章邯有些無奈,理是這么個理,但干嘛不問我去問李由?
“章邯將軍見諒,韓信并非武者,此戰于我軍而言,卻至關重要,武將爭雄,自有勝負,但韓信要的,是必勝!”似乎看穿了章邯的心思,韓信微笑著拱手道。
“那某這便出戰。”章邯有些郁悶的點了點頭,帶了兵器,往外走去。
見李由要動身,卻被韓信攔住,此時李由不適合出現在城墻上面。
滎陽城下,田臧頭頂青天盔,身披鎧甲,手持一桿長槍,正在城下耀武揚威,身后是鄧說、伍徐、蔡賜三人帶著數千甲士掠陣。
“那章邯,號稱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不知與田臧相比如何?”伍徐看著前方耀武揚威的田臧,撇了撇嘴,他是吳廣的忠實部將。
“威名遠揚,原來只有這點本事。”章邯將長槍握于手中,看著田臧,搖頭笑道。
“分明是你使詐!有本事再來!”田臧面色有些難看,再度舉起手中長槍,便要策馬而上。
章邯也不提起長槍,眼見對方要上來,只是摘下馬背上弓箭,也不細看,對著田臧便是一拉。
“嗡~”
弓弦震顫聲中,田臧面色大變,連忙扭頭,同時一勒戰馬,卻并未發生任何異樣,有些驚疑不定的看向章邯手中的長弓,良久方才反應過來,面色難看到:“你詐我!!?”
原來章邯只是撥動弓弦,根本沒有出箭,想到之前自己慌忙躲避的樣子,田臧面色有些發青,瞪向章邯時,卻見田臧已經率兵回城,不由大怒道:“狂妄小兒,有本事出來再與吾斗上三百回合!”
“今日爾等原來,人困馬乏,吾不愿占爾等便宜,且退下修整,稍后再戰不遲。”章邯差點翻身沖過去給上這老棒子一槍,讓他知道什么叫做人,不過想想自己的責任,還是生生的壓下了這股沖動,帶著人馬回城,重新關上城門。
田臧本想搶占城門,卻見城門之后,有寒光隱現,顯然章邯早已防著他趁機搶城門,只得無奈退回。
鄧說掃了伍徐一眼,并未做聲,握著長槍的手卻是不自覺的緊了緊,田臧雖然厲害,卻也只限于叛軍,那章邯如今已是天下聞名的悍將,雖說聽不慣那伍徐這番暗帶譏諷的話語,心中卻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擔憂。
時間接近黃昏。
滎陽城城門洞開,便見章邯帶了四五百騎兵再度出城,手握長槍,迎風遙指田臧,朗聲喝道:“田臧,你本朝廷官員,本該駐守一方,安敢率眾進犯朝廷?”
“哼!”田臧聞言冷哼一聲,厲聲道:“朝廷不知法度,導致天下群起攻之,這又是何道理。”
章邯沉聲道:“朝廷做事,自有法度,其中道理,日后自會分曉,但你今日無故攻城,卻是已然觸犯律法,此刻本將已至,還不下馬受降!”
“狂妄小兒,休得張狂,先勝過我手中槍,再來與我廢話!”田臧本就受不得激,此刻見章邯拿朝廷律法來壓他,還如此狂妄,當即大怒,提槍勒馬便上,一桿長槍,隔著老遠便已經刺出,借著馬速,做完刺擊的動作時,卻已經到了章邯近前。
“倒是有些本事!”章邯見狀,卻是大笑一聲,手中長槍一壓,正壓在對方槍桿之上,旁觀者看來,卻像章邯先做出了壓的動作,然后田臧自己把槍送上去讓對方壓住。
“你……”
田臧只覺雙臂一沉,連忙急轉,那長槍卻如同有股粘性一般,任他如何翻轉,卻都被槍身黏住一般,越是用力,手中的槍桿也就越沉,幾番糾纏之后,手中長槍差點拿捏不住,不由暴喝一聲道:“撒手!”
雙臂奮起全力,往上一抬,卻見章邯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一直壓在他槍上的長槍卻是倏然收回,田臧差點自己將手中的長槍給扔出去,身體在馬背上一個踉蹌,連忙夾緊了馬腹,調轉馬頭,沖出了十余步,才扭頭看向章邯,眼中閃過驚疑不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