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個有備無患,林公子真是好手筆啊!”王爽拍著手,推開兩塊木牌,緩緩走出,春風得意、笑容滿面。
“能得爽公子的贊美,可真是在下的榮幸啊。”林華拱了拱手,眼中滿是喜色。
四人自木牌后魚貫而出,張麻子卻是始料未及,他用袖子拭去臉上眼淚鼻涕,向那四人行了一大禮,諂媚道:“林少爺,我已按您吩咐辦成了事,您看……”
林華斜了張麻子一眼,大袖一揮,一袋銀子便扔給了他,“這些就當是兄弟們的務工費與醫藥費了,快走吧!”
“是,是,”張麻子顛了顛手中錢袋,笑的合不攏嘴,他抱了抱拳,點頭哈腰道:“四位爺,小的們就先告辭了!”
說罷,他領著那幾個受傷的流氓向主街走去。
望著那幾人一瘸一拐的背影,王爽皺了皺眉,“這種廢物,不知你林公子留著有何用?”
“廢物嗎?我倒不覺得。這些人還是有價值的,有些事我們并不方便出面,他們正好可以代勞。”
林華的父親林功名乃是湖州府丞,在湖為官十七年,從一個獄卒步步升至如今的官位,相比于剛剛調來一年的湖州別駕王遠清,他在湖根基深厚,關系網也復雜的多。
生于貧苦之家,通過不斷努力,終于取得仕途上的成功,林功名自然是要通過各種可利用的途經將所能獲取的利益一一變現,無論其是否合法。利用張麻子便是其中的一種。
“既已抓了那兩人,接下來你準備怎么做?”王爽才懶得去管林華的事,將話題轉移回他的關注點上。
“王公子以為如何?”
“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們!”回想起自己幾日前丟人的一幕,王爽便捏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眼睛快要噴出火來。
“你放心,我已經與鄭捕頭打過招呼了,定要他生不如死,嘿嘿嘿!”
“鄭興虎狼捕頭的名號倒的確不是浪得虛名,交給他,我看最為合適。”
“既如此,那我們不如移步青城閣中飲酒,靜候鄭捕頭之佳音?”
剩下兩人并無異議,王爽也表示同意,四人便向主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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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監牢是一座極老的建筑,外墻上幾乎都起了皮,四周皆爬滿了暗綠的藤蔓。
“走啊,走啊,快走!”捕快用刀把捅了捅蕭瑾瑜與方林,臉上露出極不耐煩的表情。
登上高高的階梯,那座陰暗的建筑離的更為的近,這是監牢,更是地獄。
兩名捕快緩緩推開厚重生銹的鐵門,二人還未邁步進入其中,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弄的蕭瑾瑜拱了拱鼻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一縷陽光射入,空氣中浮動的灰塵也可看的一清二楚。
“快走!”捕快再次用刀把捅了捅二人。
二人邁步其中,眼前霎時變得十分昏暗,在身后捕快不斷催促下,快步下了石梯。監牢建在地下,地上則是供獄卒休息、值班所用,有時也會用來對重要犯人進行單獨審問。
轉入監牢,方林不禁打了個寒顫,此處陰冷,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單衣,實在有些難以忍受。
監牢分為前后兩個部分,前部供獄卒、捕快使用,后部則為緊挨著的牢房。
前部擺放著個鐵鍋大小的大火盆,光線稍明。火盆之下放著燒地紅透了的炭火,火盆之上則堆放著木柴。猩紅的火焰晃動亂舞,其中更有一絲鬼魅異藍,看的人渾身不自在。
火盆旁擺放著一張老木桌和兩條木凳,四周則雜亂地放置著各式各樣的刑具,老虎凳、虎頭鍘、碎指夾、粗鐵鏈、木架、粗長的馬鞭、鋼針、木枷……
晃動的火光照耀其上,更顯陰森,刑具像是活了過來,成了魑魅魍魎,朝著眾人咯咯的笑著。
看著仍有些沾滿了剛剛凝干鮮血的刑具,蕭瑾瑜不禁冷笑幾聲,看來果真如史書上所寫,大周女帝任用酷吏,好刑罰。
只是不知,那刑具上有多少血是邪惡的,又究竟有多少是屬于那些無辜者的?
“笑什么笑?他娘的,來了這地方,等等有你哭爹喊娘的!”捕快十分不悅,用刀柄抽了蕭瑾瑜幾下。
蕭瑾瑜目光寒寒,冷冷瞥了他一眼,壓住了心中怒火。若不是沒想出什么好法子,他才不會吃這種啞巴虧。
“喲,李老弟來了?”一名身著老舊制服,制服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獄”字的人走了出來,“這次鄭捕頭又讓你給我帶了什么人過來?”
待那人走近,蕭瑾瑜才看清他的臉。
一張大大的國字臉上布滿了皺紋,一雙有些呆滯的眸子,粗獷的絡腮胡,油膩的大嘴,臉頰上兩坨墜下的肥肉尤為突出醒目,像是臉上的皮被生生拉扯下來一般。
“周大哥,不過是兩個斗毆的書生,”捕快笑了笑,湊近姓周的牢頭,低聲道:“我們林捕頭說,讓你先餓他們幾頓,若還是現在這般精神抖擻,便不要再對二人客氣。”說罷,捕快從懷中掏出了什么遞給了牢頭。
“你看看你,林捕頭還真是客氣,放心,放心,”牢頭笑著快速接過捕快遞來之物,塞進了懷中,而后朗聲道:“進了我這監牢,絕對沒有安生日子過!”
“那便拜托于你了。”捕快拱了拱手,便帶著其余人離開了。
牢頭瞥了一眼蕭瑾瑜與方林,拾起一根木棍,捅了捅方林,“走,快給爺爺我走!”
二人再次邁開步子,進入了牢房。
一入牢房,光線又暗下不少,只有固定在墻壁上的火把可供照明。
邊走,蕭瑾瑜卻是愈發心驚,湖州監牢僅有十余間牢房,牢房狹小,竟都關滿了人,粗略估計,不下兩百人。
方林亦是面露訝色,地方監牢之中竟有如此多的人被關押,想湖州富庶繁華之地,難不成犯罪率如此之高?
走至牢房盡頭,周牢頭打開一間無人的牢房,一把將二人推了進去,復又鎖上了門。
“辣塊媽媽,這里的人昨日正好死了,你們運氣好,給你們開個單間!”
死了?方林心中一顫,瞳孔微縮,怎的會死了呢?
他不過一介書生,只想考取功名,怎的會與監牢扯上關系,又怎的會與死亡扯上關系!
他心神亂了,方寸大亂,方林抓住生銹的鐵欄桿,大聲叫喊道:“牢頭大哥,我們是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啊!”
“牢頭大哥,你也是蘇北人不是,我們是老鄉啊,我們真的是被冤枉的,不是我們打人,是我們被打啊!”
“我們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叫喊到最后,方林的聲音愈發的小,他似是用盡了所有氣力,扶著欄桿癱倒在地,嘴里嘟囔著,“我們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蕭瑾瑜搖了搖頭,一臉肅然,嘆了口氣,他走至方林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方兄,別喊了,你看看這被關的所有人,又有多少不是冤枉的呢?”
方林抓著蕭瑾瑜的衣袖,喊道:“蕭兄,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家中尚有老母。我還未能盡孝,還有六娘……六娘……”兩行熱淚自眼角流下,淚水打在地上,滴答滴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