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藍(lán)天無云、高遠(yuǎn)明朗,氣候涼爽宜人。
青城山腳,孤竹溪畔,往日安寧的青城閣,今日卻分外熱鬧。
湖州名流匯聚于此,還有些是專程從外地趕來赴會的。
不過,這可累壞了專門看守馬匹的兩名跑堂。
時而,來幾匹駿馬,時而又來幾輛大馬車,他們忙著尋空位、安號牌,兩個時辰過去,未曾歇息過片刻,連口水也沒能喝上。
……
……
蕭瑾瑜癱坐在席居上,靠著矮木靠背,手中捧著本書,時而提筆批注一二,時而端起木案上的熱茶,喝上一口。
無塵待在庭院中,手持長劍,演了一遍《青林劍法》。
他看向屋內(nèi),蕭瑾瑜正專心致志的看著書。
“先生,還不動身嗎?“
“還早,再等等。”
……
無塵哦了一聲,手中長劍再起,演了一遍《長河劍訣》。
他看向屋內(nèi),蕭瑾瑜正喝著茶。
“先生,還要再等等嗎?”
“再等等。”
……
無塵的小臉上有些焦急,卻還是沒說什么,拿起手中長劍,演了一遍《煙云雨劍訣》
劍招雖演的有板有眼,劍意卻已經(jīng)亂了,蕭瑾瑜微微皺起眉頭,放下書,走至庭院。
“先生,是要動身了嗎?”
無塵見蕭瑾瑜出現(xiàn),有些興奮,收起長劍,氣喘吁吁地小跑至他跟前。
蕭瑾瑜表情頗為嚴(yán)肅,道:“無塵,練武須要專心致志,莫要被其他事所擾了,方才那《煙云雨劍訣》招式雖對,意卻完全偏了,你才初學(xué),莫要走歪了路。”
他的語氣頗重,聽的無塵失落地低下了頭。
“先生,抱歉……”
“好了,”蕭瑾瑜也知自己說的有些重了,撫了撫他蓬松的頭發(fā),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想去看那拍賣會,走吧,以后心中記住便是。”
無塵秉劍作揖,道:“是,先生,無塵記住了。”
初學(xué)者,心意正,則武途正。蕭瑾瑜的心中又有了想法,光讓無塵習(xí)武還不夠,得讓他讀些書才行,修身養(yǎng)性,兼顧文武,才是正途。
無塵與蕭瑾瑜極力邀請吳嬸一同前去,吳嬸雖喜看熱鬧,但向來不愿被拘束,又有一大樁子雜事得做,便堅決推脫,二人拗他不過,只得作罷。
為了多磨些時光,多看些風(fēng)景,二人沒有騎馬,而是選擇步行。
……
……
青城閣老板行事怪異,但此次,卻是免費提供整座青城閣作為拍賣會的舉辦場地,得到消息的人更是感慨,此人實在古怪。
此次拍賣會有三大亮點。
一是,拍賣會上即將拍出的三件物品:北溟馬鞍、大秦寶石金釵、《快雪時晴帖》真跡。
二是,到場參加的豪門顯貴數(shù)不勝數(shù),江浙首富王近山、唐門典當(dāng)鋪負(fù)責(zé)人唐商、興業(yè)侯高通……
三則是,一位女子——有“湖州第一美人”美譽的春水姑娘。
辰時初,來人逐漸減少,安靜清幽的青城閣變得十分熱鬧。
兩名馬夫看了看擁擠爆滿的馬棚,互相對視一眼,一人感慨道:“總算是消停了,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是啊,今年的人怎的如此之多?”
“唉,聽說,是因為老板尤喜王羲之,而今日的拍賣品中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真跡。”
那人木然的點了點頭,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蕭瑾瑜與無塵慢慢悠悠地走著,從十全街行至城西青城閣,用了近半個時辰。
顧滁橋上憑欄望,見悠悠青山、潺潺流水,蕭瑾瑜有感而發(fā),“山中有流水,借問不知名。映地為天色,飛空作雨聲。”
無塵望著蕭瑾瑜,眸中滿是敬佩,拍手贊嘆道:“先生,文采可真好!”
“好,好詩,好詩啊!”與他持相同觀點的還有一人。
蕭瑾瑜覺得聲音十分熟悉,看了那人一眼,恭敬作揖道:“見過唐先生!”
一旁的無塵,見狀也跟著作揖道:“見過唐先生!”
那人正是唐門典當(dāng)鋪的負(fù)責(zé)人唐商。
唐商身為長輩,自然是不用還禮,擺了擺手,道:“賢侄,不必多禮。”
他一雙鷹眼落在了無塵的身上,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微微一笑,道:“賢侄,你還真是一個幸運之人。”
“嗯?”蕭瑾瑜十分疑惑,不知唐商所指為何,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唐商將視線移回蕭瑾瑜的身上,道:“沒什么,只是一句感慨罷了。”
“對了,賢侄最近有沒有什么好詩想要到我鋪上當(dāng)?shù)模刻崎T典當(dāng)鋪定會出最高的價格!”如冰的臉微微有些融化,眉宇間透著絲奸商意味。
一想起那首《蜀道難》,唐商心中就癢的很。他是個好詩之人,甚至可以說是嗜詩。雖然,外界風(fēng)傳,那詩乃是蕭南川的遺作,唐商卻是并不贊同。
蕭瑾瑜寫詩之時,他也在場,那揮灑筆墨的氣勢與意境,絕對不是能夠裝出來的。
“先生,拍賣會似乎快要開始了。”無塵在一旁好心地提醒道。
頗有些尷尬無措的蕭瑾瑜順勢而下,道:“是啊,先生,拍賣會就要開始了,我們快進去吧。”
蕭瑾瑜這點把戲豈能瞞得過唐商。
唐商嘴角微動,便又恢復(fù)了那張冷臉,“走吧,我們一道進去吧。”
唐商當(dāng)先朝閣內(nèi)走去,蕭瑾瑜與無塵跟在了身后。
為了此次拍賣會,青城閣內(nèi)部也做了些改動。
二樓的中央地板被拆除,只剩下外邊一圈圍欄,圍欄對著一座座木案,木案相隔較遠(yuǎn),其間以精致屏風(fēng)分隔,屏風(fēng)上圖案統(tǒng)一,皆是一支出墻的臘梅。
一樓的改動稍小些,只中間搭起一個小小的六邊形臺子,臺子不高,僅有一米。離著臺子不遠(yuǎn)處擺放著一張張木案,木案相離較近,未用屏風(fēng)隔開。
每張木案上都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小銅鈴,還有三盤點心。
二樓供貴客落座,一樓坐的則是身份地位稍低的客人。
唐商一進樓,自然是吸引了各位來賓的關(guān)注,紛紛起身向他行禮打招呼。
唐商向來厭惡江浙奸商,只形式上一一回禮,再無其他言語。而他對身后的兩名年輕人卻是禮遇有加,眾人見了,皆是震驚,紛紛猜測二人身份。
看二人樸素裝扮,既不像是哪家貴胄公子,又不像是富家之后,實在猜不出二人身份,便也只能作罷。
三人上了樓,便遇見了一人,江浙首富王近山。
王近山生著一張大大的國字臉,五官還算端正,銅錢紋華服下是一具臃腫寬胖的身體。
他拱了拱手,笑呵呵道:“唐老弟,幾月不見,可真是想死哥哥我了,最近過的如何啊?”
王近山大了唐商近二十歲,稱他一聲賢侄也無妨,但他雖是江浙首富,但與唐門相比,卻也是小巫見大巫,在江浙,唐商便相當(dāng)于唐門,賢侄不如這聲老弟來的親切。
唐商拱手還禮,道:“多謝王兄關(guān)心,唐商最近尚好。”
蕭瑾瑜趁機帶著無塵尋了處僻靜之地,坐了下來。
唐商雖是發(fā)現(xiàn),卻并沒有說什么,甚至連表情也未絲毫發(fā)生變化。
這時,又上來一人。
那人長的不高,卻是極為干瘦,穿著身錦繡華服,眉毛粗短,眼眸陰厲,膚色暗淡,眼周有些發(fā)黑。
此人便是興業(yè)侯高通。
高通,年方二十四,位居侯爵,乃是女帝的親侄子。
“哈哈哈,原來是侯爺來了,見過侯爺!”王近山笑呵呵地作了一揖。
高通下巴一抬,道:“原來是王老板,不必多禮。”語氣之中盡是傲慢。
王近山心中雖極為不悅,臉上卻還是笑意融融。
要說這江浙道他有幾人惹不起,高通便是一個。
“見過侯爺!”
唐商語氣陰沉,朝著高通作了一揖。
望著唐商犀利的目光,高通雖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傲慢卻已少了幾分,“唐先生,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三人又裝模作樣地寒暄了幾句,便自行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