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城南需經過數條繁華大街,蕭瑾瑜雖騎著馬,行的比步行卻也快不了多少。
人潮涌動,蕭瑾瑜又不是小心之人,自然是未察覺到身后一直跟著一名乞丐。
那乞丐雖穿著破爛,頭發蓬亂,全身臟兮兮的,但那雙眸子卻炯炯有神,身手也十分矯健,不像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之人。
出了城,蕭瑾瑜拍馬朝南疾馳而去。乞丐追至城門外,實在難以趕上快馬的速度,只好停在原地,等待著什么。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從城門跑出十幾人。
只有兩人是那乞丐認識的,其余的皆為壯漢,都是陌生面孔。
“少爺!林公子!”
乞丐擦了擦臉,朝為首兩人作了一揖。
王爽問道:“情況怎么樣了?”
林華認不出乞丐是誰,問道:“你是何人?”
乞丐撩起蓬亂的頭發,露出那張干瘦的猴子臉,嬉笑道:“是我啊,林公子,阿六啊!”
“阿六?”林華瞳孔擴大了些,看了一眼王爽,笑著說道:“嗨,爽公子實在是好手筆,我竟是沒認出來?!?/p>
王爽哈哈大笑道:“那是,我爽公子豈是普通人?”
“對了,阿六,我讓你跟的人呢?”
“呃……”阿六將頭發放下,低著頭,聲音比方才小了些,“少爺,出了城,蕭瑾瑜就快馬加鞭直朝正南而去,我這兩條腿實在是跟不上四條腿的畜生……所以……就丟了……”
說到最后三個字時,阿六幾乎是沒了聲響。
“廢物!這也能跟丟了,你不會搶匹馬追上去嗎?我還要你何用!”王爽抬了抬手,瞪著狐眼,嚇得精壯的阿六向后縮了縮身子。
不過,那一巴掌卻是遲遲未打在他身上,林華將王爽的手給攔住了。
“誒,爽公子,莫要著急嘛?!绷秩A分析道:“向南二十幾里也只有一條直道,我料蕭瑾瑜定是去以前住的那座茅草屋了?!?/p>
阿六趕緊附和道:“林公子說的是,林公子說的是!”
王爽沉吟片刻,點頭道:“林爽,你分析的十分在理,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追吧!”
十幾人在二人帶領下,直向南奔去。
阿六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吐了幾口長氣,這才撒開丫子快跑著跟了上去。
這十里,十幾人跑跑停停,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跑著的。
離著那顯眼的孤零零茅草屋幾十米的距離,氣喘吁吁的十幾人才被林華攔著停住腳步。
在林華的吩咐下,十幾人下了田埂,躲在了一堆干草后邊。
“阿六,你看看那馬,是不是這一匹?”
阿六稍稍探出一個頭,望向遠處茅草屋外拴著的那匹馬,仔細看了看,連連點頭道:“林公子,對,就是這匹,就是這匹!”
馬在,便說明蕭瑾瑜也在。
阿六暗暗舒了口氣,總算是沒有將他弄丟。
“好,真是天助我也,蕭瑾瑜果然就在屋里!”
王爽急道:“林華,那還等什么,四下無人,我們直接動手吧!”
他撩起衣袖,便要走出干草堆。
“誒,”林華拉住王爽,“爽公子,你忘了,我們絕不可出面!,”
拉住王爽,林華與身后十幾名壯漢中的一人商議了幾句。
那人聽明白后,便帶著其余人出了干草堆,大搖大擺地走上直道。
林華道:“走吧,爽公子,就把事情交給他們吧!”
“沒事的,我不出去,就在這看著,不會被發現的?!?/p>
林華搖頭,道:“不行,一定得走,我們絕不能和這事有絲毫的牽扯。哪怕是待在這,也有被發現的風險?!?/p>
王爽還是堅持道:“不行,我還是在這親自看著踏實,別又像上次一樣?!?/p>
“爽公子,你就放心吧!他們若是失敗了,那蕭瑾瑜命簡直太大了,你看看他們這一個個的身板,蕭瑾瑜怎么可能逃的了,放心吧!”
王爽沉默半晌,他實在是拗不過林華,也實在是找不出什么紕漏,便也不再糾纏,與林華、阿六兩人迅速沿原路回了城。
……
……
蕭瑾瑜一推開門,便嗅到一股濃濃的霉味。
他皺了皺眉,才一月未來,竟成了這般模樣。
“不行,這可是爺爺留下的屋子!”
蕭瑾瑜放下大籮筐,捋起袖子,將門推開,一陣不算溫暖的陽光射入,照亮了小半間屋子。
他先是將地上灰塵、桌上污漬、墻上蜘蛛網清掃干凈,而后去了田邊的池塘,打了一桶水來,用抹布將里里外外擦了個干凈。
到最后,桶中的水既混且黑,與污泥相差無幾。蕭瑾瑜雖累彎了腰,心卻是滿滿的。
勞動最光榮,何況有成果。
環顧屋子,一塵不染,井井有條,蕭瑾瑜這才滿意得點了點頭。
他找了條舊薄被,貼著大籮筐的內部嵌了進去,像是給大籮筐里加了層墊子。
這之后,蕭瑾瑜才從大到小,按次序將書一本一本地放入了大籮筐中。
他又上上下下“搜掠”了三遍,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后,才雙手提著滿滿一籮筐的書出了茅屋。
……
……
那十幾人皮膚黝黑,都是壯漢,唯有一人長得白白胖胖,十分顯眼。
胖子拱著鼻子,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大哥,那小子怎么還不出來???”
“你問老子,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被喚作大哥的那人臉上有條刀疤,長的極是兇悍,活像一只豹子,也因此獲稱“豹頭”。
“只是……我這樣實在難受……大哥,反正那小子還沒出來,要不讓我先起來會吧!”
胖子正躺在地上,腳上還蓋了件花衣服,身旁站著四人,將他完全擋住,從大路上看過去,只能瞧見那件花衣服。
豹頭臉上疤痕動了動,罵道:“去你的,給老子躺好了,壞了事回去抽你!”
胖子翻了翻白眼,背過身去,小聲嘟囔著:“哼,不讓就不讓,干嘛這么兇……”
“大哥……大哥……”
一人自大路另一邊的田里跑來,低聲呼喊著豹頭。
豹頭問道:“怎么樣了?”
“那小子剛才出來了,不過打了桶水又回屋了?!?/p>
“媽了個巴子,這人怎么和個女人似的,他打水做什么?”
那人搖了搖頭,回答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要喝吧?!?/p>
“行行行……知道了,再去看著!”
那人應了一聲,跑了回去。
……
“大哥……大哥……”
“又怎么了?那人出來了嗎?”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豹頭怒了,兇道:“什么意思,到底是出來了,還是沒出來,說人話!”
“出來了,只是又回去了……”
“……”
豹頭憋住火,朝他揮了揮手。
……
……
如此反復數次,豹頭已完全失去了耐心,大罵道:“他娘的,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磨磨蹭蹭的,讓我們在這傻站了一個多時辰!林華出的這是什么餿主意!”
傻,的確是傻。
四個人在干涸的田中站了一個多時辰,吹著冷風,看著呼呼大睡的胖子躺在地上,這還不傻?
不遠處,一頭水牛,像看傻子一般,看了四人一會,朝天眸了一聲,繼續低頭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