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章丘山,本是河北一帶的村民,由于小時候鬧過水災,家里的父母兄弟都被大水給沖散了。大水過后,他跟著村里的一個老爺爺輾轉(zhuǎn)到了河南一帶。那老爺爺也沒有什么大本事,帶著他沿街乞討混頓飯養(yǎng)活過日子。大概過了三四年,有一年河南鬧蝗災,本地有地的人都沒了糧食吃,更別說要飯的了。老爺爺帶著他好不容易到了一戶大戶人家,要到了一個黑餅子,他舍不得吃,看著旁邊一直咽口水的章丘山,舍下了幾天沒有吃過的口糧給了他。
章丘山也算懂事,自己也是餓了好幾天,一看到有人愿意賞給他們糧食也是興奮極了。但是面對手中的唯一一個巴掌大點的黑面餅子,也是一忍再忍,不斷將自己的口水往肚子里咽。
“爺爺,這個餅子我不吃,你趕緊吃,吃好了我們才有力氣回家!”章丘山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餅子,一把將它推到了老爺爺面前。
那個老爺爺如今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連著幾周已經(jīng)被折騰得早已是喘不上一股完整的氣息,略顯奄奄一息狀:‘孩兒,你吃吧!爺爺不吃,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帶爺爺回家啊!’他也沒有接過章丘山手中的那個黑餅子,用自己已經(jīng)粗糙得干瘦得只剩骨頭的右手,親切又慈祥地摸著他幾十天沒有打理過的蓬亂的頭發(fā),中間還留有昨日晚上躺在破廟干草叢中的草絲。
最后,這個黑餅子還是讓老爺爺吃了,章丘山果真是一口沒吃。他以為老爺爺吃完了這個餅子就可以恢復力氣,就可以帶自己穿過河南,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可是,就在那天夜里,抱著他躺在衙門門檻邊上睡著的老爺爺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看著躺在地上的老爺爺卻無能無力,連個為他安葬的地方都沒有。就在前幾日躺的那個破廟邊上,他用自己乞討用的那個木棍,在一個干得已經(jīng)裂縫了的小土丘上為老爺爺刨了個坑,算是作為他的墓地。
約摸過了有半個月。
有一天,正在路上沿街乞討的章丘山突然被一群兵馬驅(qū)趕在了路邊。
“讓開!”
“讓開!”
“朝廷給咱發(fā)救濟糧了!發(fā)救濟糧了!”
“有糧食了!有糧食了!”
聽到旁邊人的喊聲,章丘山突然停住了正要往自己嘴里送的螞蟻,跟著面前的一群人圍上了馬車。
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個聲音,章丘山忽然間愣在了那里。
“大家不要著急,每個都有的。”馬車里,一位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夫人站了出來,頓時間一哄而上的人群不再擁擠,大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章丘山隨著排隊的人群,慢慢地走進了那個夫人。
那夫人面帶笑容,接過他手中那個在寺廟里撿來的發(fā)舊了的缽子,有些猶豫。
“這個怎么能夠吃得飽?”說話間,她從后邊的隨從手中拿來了一個干凈的圓碗,滿滿地盛了一碗白米粥遞給他。
章丘山一直看著這位夫人,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等到她遞給自己滿滿地一碗粥時,他“撲通”跪了下來。
“好夫人,求求您收了我吧!讓我跟在你的左右,做牛做馬我都愿意!好夫人,就讓我跟在你的身邊吧!”
這位夫人沒有想到這個邋遢的小男孩會突然跪著求自己收留,也是瞬間嚇了一跳。
她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交給身邊的隨從繼續(xù)盛粥,自己將面前的這個小男孩兒拉起來領到了一邊。
她蹲下身子,摸著他,關切地問道:“孩子,你的親人呢?”
章丘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死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了。”說話間,嘴邊的那水鼻涕流了出來。
他正要用鼻子吸回去,卻被夫人伸來的帶著香氣的手帕止住了。
這位夫人輕輕地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繡花手絹伸向了他的嘴邊,溫柔地將那股鼻涕幫他擦拭干凈。
“跟我回去吧!剛好我的孩兒缺一個伴兒。”
章丘山自打當日進了多府之后,對多夫人唯命是從,到了現(xiàn)在,雖說夫人已經(jīng)不在,但是只要是與多登科有關的事情,他絕對是肝腦涂地。
這次,多登科當了駙馬,第一件事就是聽從父親的吩咐,將章丘山提攜到了玉溪當縣令。
只是,這個章丘山,哪里都好,就是有一點不行——那就是貪財。
許是因為小時候苦命的日子實在是經(jīng)歷得太多了,進了多府之后,他格外愛財,因此有一點錢就拼命攢著,攢夠了就能買好多東西,就不會再被餓死,也不會再經(jīng)歷更多的苦。不過,他貪財也是有原則的,多家的財他一分都不會覬覦,他貪的都是那些在外邊只顧自己享樂、不顧百姓死活的大臣們的錢。
所以,這次,多老爺讓他整出參奏華南生的那幾箱子金元寶時,他果斷地派手下將云南這邊的那些不體恤百姓的鄉(xiāng)紳大臣一夜間洗劫一空。也就是因為這,那些人才會大動干戈地不遠千里去伸冤。當然,章丘山也是考慮到這些人平日里風評不錯,只不過在為官上不體恤民情,所以才會找這些人下手。不過這些人確實在朝廷上有些影響,最后聯(lián)名上書,這才讓皇上不得不慎重考慮,無奈之下犧牲了華南生,定了華南生的罪。
若不是之前聽到公子提起過章丘山這個人,武丁很可能又要費很大的周折才能進一步找到如何才能救出華南生的方法。
今晚,他趁著月色,潛伏在章丘山的府邸上,透過窗子無意間看到了他為自己造的那一間藏寶密室。此情此景,真讓他有種沖上去用劍架在章丘山脖子上的沖動。
只是,今日之事,華南生也只不過是只誘餌,連大殿下和皇上都沒有要救他出來的意思,他一個武丁如何要憑借一己之力就能夠保證一定可以徹底將華南生救出?
而此時的華南生,在獄中倒是沒想著如何為自己洗脫罪名,一心只想著如何才能夠找到方晴晴。
也說不出為什么,華南生總是覺得方晴晴在多老爺手中。也是因為這,他現(xiàn)在不敢輕舉妄動,一切都只有看下一步皇上要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