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驚堂木,王秋實開口道:
【凌晨。
茶館里已擠滿了人,各式各樣的人,在等待著各式各樣的工作。阿吉用兩只手捧著碗熱茶在喝。這里有湯包和油炸兒,他很餓,可是他只能喝茶。他只有二十三個銅錢,他希望有份工作可做。】
這正是刪減后的第一章——落魄浪子。
烏茶并沒有在意,一邊喝茶一邊只用一只耳朵來聽,聽完這第一段,他心里就有了底兒,看來主人公就是阿吉,是個底層人物,不過不知道這背景是唐朝還是宋朝的,估計宋朝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宋朝的市井好漢小說多一些。
王秋實的聲音緩慢而清晰,猶如有聲小說一般,繼續響起:
【他想活下去。近來他才知道,一個人要活著并不是件容易事。謀生的艱苦,更不是他以前所能想像得到的,一個人要出賣自己的勞力,也得要有路子。
而他沒有路子。泥水匠有自己的一幫人,木匠有自己的一幫人,甚至連挑夫苦力都有自己的一幫人,不是他們自己幫里的人,休想找到工作。】
“還行!”
烏茶嘀咕了一句,臉上很有感觸,可不是謀生不易,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推銷個茶葉都這么難!
【他餓了兩天。第三天他已連七枚銅板的茶錢都沒有了,只能站在茶館外喝風。他已經快倒下去時,忽然有個人來拍他的肩,問他∶“挑糞你干不干?五分錢一天“阿吉看著這個人,連一個字都說不出,點頭,連連點頭,因為他的喉嚨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是個老苗子。他高大、強壯、丑陋、結實,笑的時候就露出滿口白牙。他的左耳垂得很長,上面還有戴過耳環的痕跡。】
人物老苗子出現,小蜜也在聽,問道:
“烏少,老苗子是什么意思?”
烏茶有點不耐,道:“少數民族你不知道?”
小蜜怏怏閉嘴,繼續豎起耳朵聽。
接下來,阿吉開始挑糞,體力不支,差點摔倒三次,老苗子給了他一個烙餅,半根咸蘿卜,又帶他回到家里,認識了老婆婆和娃娃。
【老苗子道∶“這是我的娘,會煮一手好菜。“
阿吉看著鍋里用菜和糙米煮成的濃粥,道∶“我已嗅到了香氣。“
老婆婆笑了,滿滿的替他添了一大碗,阿吉接過來就吃,也沒有說“謝“字。
老苗子眠中露出滿意之色,道;“他叫阿吉,他是好小子。“老婆婆用木杓敲了敲她兒子,道∶“我若看不出,我會讓他吃?“。“老苗子道:“今天晚上能讓他跟我們睡在一起?“老婆婆瞇著眼看著阿吉,道:“你肯跟我兒子睡一張床?你不嫌他?“阿吉道:“他不臭。“
老婆婆道:“你是漢人,漢人總認為我們苗子臭得要命。“阿吉道∶“我是漢人,我比他還臭。“
老婆婆大笑,也用木杓敲了敲他的頭,就好像敲她兒子的頭一樣。
阿吉已經在吃,吃得很快。烏茶兩人也在聽,開始入神。
【老婆婆又道:“只不過上床前你還得先做一件事。“阿吉道∶“什么事?“老婆婆道:“先把你的腳洗干凈,否則娃娃會生氣的。“阿吉道:“娃娃是誰?“
老婆婆道∶“是我的女兒,他的妹妹。“。
老苗子道∶“可是她本來應該是個公主的,她一生下來就應該是個公主。“】
古龍的風格頗為意識流,他將蒙太奇鏡頭的語言化入小說中,繁冗的描寫都被他切割成大小不一的段落,簡潔明快,恣肆隨性,但畫面感和戲劇感更強。王秋實盡量維持著連貫,語調、吐詞、語速讓人聽起來舒服。
第二天,阿吉依舊跟著老苗子去挑糞,當他正在吃饅頭的時候,大老板手下的三角眼三人組出現了。
【忽然有三個人走過來,衣衫雖襤褸,帽子卻是歪戴著的,腰帶上還插著把小刀。三個人之中年紀比較大的一個,正在用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他,忽然伸出手,道:“拿來。”
阿吉∶“拿什么?“
三角眼∶“你雖然是新來的,也該懂得這地方的規矩。”
阿吉不懂∶“什么規矩?“
三角眼∶“你拿的工錢,我分三成,先收一個月的。“】
阿吉當然沒有錢,他身上只有三個銅板,三角眼冷笑,然后一巴掌拍掉了阿吉手中的饅頭,饅頭滾到地上的糞汁里,阿吉默默的彎下腰撿起來,剝去饅頭外面的一層。
【三角眼大笑,道∶“饅頭蘸糞汁,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停停停!”
王秋實剛說到這里,耳邊就聽見了喊聲,抬頭一看,就看見烏茶一臉驚恐的站在自己面前。
“老板,講個評書而已,不用這么虐吧?”
烏茶仿佛牙有些疼,就好像他在吃那個滾到地上蘸了糞汁的饅頭一樣。
正說到興頭,被人打斷,王秋實不滿的盯著烏茶,不一會兒,烏茶立刻敗退,道:“你繼續,你繼續!”然后返身回去,端起自己的茶水走到離前臺最近的桌前坐下,看著王秋實。
這故事挺有意思,烏茶還真舍不得走了。
王秋實回憶一下,又開始繼續講道:
“【阿吉不開口,三角眼道∶'這種東西你也吃?你究竟是人還是狗?'
阿吉道∶'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他咬了口饅頭∶'我只有三個銅錢,你要,我也給你。'
這時劇情終于出現轉機,老苗子從另一邊沖了出來,擋在了阿吉的身前,面對著身材高大強壯的老苗子,三角眼三人組悻悻退走,黃昏兩人收工回家,阿吉依舊一臉冷汗,畢竟那一腳確實不輕。
講到這里,王秋實的聲音也變得略帶沉寂,這瞬間仿佛他就是老苗子,他就是阿吉,他就是兩個人的化身,他的身體里有兩個人在對話:
“【老苗子看著他,忽然問∶‘別人打你時,你從來都不還手?’阿吉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我曾經在一家妓院里做過事,那里的人,替我起了個外號。’老苗子∶‘什么外號?’
阿吉:‘他們都叫我沒用的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