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仍舊跪在地上。
秦桑榆讓她起來:“你分析的鞭辟入里,說的很好,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總會有所表示的。
蝶衣見她不怒不氣的反而惴惴不安,擔憂起來:“二公主你是什么想法?”
秦桑榆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在夏陽身上,半晌道:“溯歸太子長得極好,人雖皮賴一點,本性是好的,若能嫁給他倒是我們的福氣。”
蝶衣這回是徹底的焦灼惆悵了,依二公主的性子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醮的,沒成想她回應的如此爽快。
她憂急之下脫口而出:“二公主就不想沈相么?”
秦桑榆唇角一抹自嘲苦笑:“想他有何用,他自有可想之人。”
他叫染染兩個字時沉湎寵溺,仿佛只是這兩個字就構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意義。
何等的海枯石爛,情深不悔。
她和她的夏陽萬萬不能企及。
蝶衣從小生長在深宮,看慣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每個人的悲傷喜樂都可以寫成一本厚厚的書,但每個人的故事都無一例外的隨著窗外的風消散在永恒的夜里。
每個人的愛恨情仇都熾烈的灼人眼球,無聲的任憑人悲憫。
可即使看過那么多,她此刻還是立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笨手笨腳,用最大的努力去安慰她:“二公主,你別太傷心。”
這是最無力和最無用的一種勸慰了吧。
明明知道沒有用,可還是忍不住要說。
秦桑榆的眸子闔著,聲線平平:“沒事。”
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她同樣可以活下去,而且活的會比誰都好。
她沒有時間傷春悲秋,現在擺在她面前的路有三條。
第一是帶著夏陽逃出宮,第二是嫁給溯歸,第三是讓溯歸看不上她。
外面馬上就要面臨滿世界的流民和戰亂,帶著未滿半歲的小孩兒逃出去不明智。
沈灼給她的傷害還沒走出來呢,和溯歸又沒什么感情,當然不想嫁給他。
最后只剩下讓溯歸看不上她這一條路了。
反正他本來不是愛她的,只是因為她像夙染才愛她。
她打定主意,從第二天開始就讓自己變得又丑又兇又蠢又無禮的女人。
一般這種女人是個男人都看不上吧?
溯歸之后幾次來找秦桑榆她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變丑變蠢了,還整日介的對人又兇又無禮。
一開始還覺著王宮里面沒有這種女人挺新鮮,久了之后便覺得真沒意思,和這種女人呆久了自己保不齊也變成這模樣。
相比來說,顧緋月為人惡毒些,心胸狹窄些,可在外人面前總會保有她公主該有的風度涵養。
溯歸算來算去,和顧緋夭相處還不如跟顧緋月呆一起來的愉快,漸漸的也不來找她了。
秦桑榆松了一口氣,為了萬全,仍然不敢去掉偽裝。
直到半年之后,蝶衣跑過來向她驚喜的道喜說:“二公主,二公主,婢女聽說了!”
“聽說什么了?”秦桑榆不想以這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去抱夏陽,只是讓乳娘抱著,她遠遠看著。
“奴婢聽說溯歸太子與長公主的婚期定下來了!”蝶衣宣布重大消息般放慢了速度加重了語調,一雙眸子歡悅無限。
秦桑榆懸了半年的心一旦放下輕松了許多,問她:“定在什么時候?”
“八月初八,黃道吉日。”
“很好。”秦桑榆的眉眼如春日的柳葉緩緩舒展,眸子里的笑意如春水溫潤明暖,唇角勾起半年來最真心實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