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師兄們說的,清云算是知道了,師父說的守護青城是守護的什么。守護的不是青城的人,也不是青城的道教,而是修行的傳承。
現在就連道士自己都不相信修行了,雖說在宮觀里住著,穿著道袍,可是心卻和紅塵中的人沒多大分別。
見著師兄們的表情,清云深吸口氣,面上恢復了微笑,朝著四人拱拱手說道:“師父的事兒就麻煩師兄了,小道還得修行,閉關幾天。”說完,柳風轉過身去,朝著大殿走去。
屋子里的幾人,見到清云,不僅沒有反省自己的“過錯”還要去閉關,本打算呵斥清云。
理陽擺了擺手,說道:“由他去吧,反正師父就指望著他修行。”
清云坐在屋子里,一間六年前師父教他修行的屋子,四周全是木板。那時候的青松觀還沒現在的面積,跟沒有新修的水泥房子,有的只是石頭壘成的大殿,和兩棟小木樓。
師父在大殿教自己和兩個師兄經韻,道功,又在泥地里教三人武術。
那時候師兄已經在道教協會工作了,在前山也是一座小廟的當家,出家十多年,可是修行卻沒有半點進展。
時間緩緩推移,一直到了六年前,師父發現自己修行天賦很好,而理心師兄卻和理陽師兄一樣,沒有半分天賦,送了自己去后山。
六年了,六年了,柳風想到時間就這么過了六年,心中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是時間嘛,對于修道人來說是最值錢的,也是最不值錢的,就像是這空氣對于凡人一樣。
時間一刻鐘,一刻鐘過去。
第一天有人來這間屋子叫門:“師兄,出來吃飯吧。”
“沒事青春期嘛,很正常,像我家那個餓上一天就好了。”
第二天有人來這屋子敲門:“師兄,我們真的很傷心,我們沖動了。”
“小孩子,堅持不了幾天的,我家那個說絕食,也就絕食一下午。”
第三天是理陽,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了正在打坐的清云:“師兄,我知道你青春期,有脾氣。”
第四天......
......
第七天......
第七天的青松觀格外熱鬧,人山人海,清云沒有被遺忘,出來的第一時間理心就抱住了清云,上下打量著清云“你餓了嗎?肯定是餓的,師兄帶你去吃飯。”
理陽和兩個俗家師兄也在一邊,看著。
清云面上紅潤,并沒有七天不吃不喝的憔悴,虛弱,只是嘴唇因為長時間沒有張開,有些發白干裂。
此時的清云眼神中少了幾分稚氣,多了些修行人的無情,變得更加淡漠了,修行人嘛,哪有不無情的?能出家的拋妻棄子,遠離父母,哪有什么不無情的嘛。
清云輕輕的摸了摸理心的頭,對著理陽說道:“師兄啊,我以前閉關的時候沒見到你這么著急啊?”
理陽不屑,拿起清云的包裹一抖,只見到滿滿一代黃精落到了地上,滿滿的一袋。
清云笑著,蹲下身一塊一塊的撿起來,對著四個師兄說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補精氣,還頂餓。”說著嘿嘿嘿的傻笑幾聲。
“就說他有吃的,你們還不信,還有你理心,他從小就是被你慣壞了。”理陽的聲音絲毫沒有避諱清云,徑直傳進清云的耳朵里,清云依舊是面帶微笑,這是他的凡俗嘛,很正常。
清云背上他的劍匣,走出房門,手在在頭上輕輕一拍,拍落零星灰塵,笑著對著理陽等師兄拱了拱手“這幾天讓師兄們擔心了。”
理陽只是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消失在人群中。
理心拍了拍清云的肩膀,說道:“小師弟,今天是師父入土的日子,來的客人很多你要有當家人的自覺,去洗洗吧。”說完轉身也消失在人群中。
最后的兩個俗家師兄,男的那個只是看了清云一眼,轉身走了。女的那個嘆了口氣,說道:“小師兄,你讓你兩個師兄省點心吧,師父才羽化,他們很累的。”
聽到師兄的言語,柳風點了點頭,拱拱手道:“還不知道師兄怎么稱呼。”
女師兄見到清云冷淡的反應再次嘆了口氣道:“我叫我姓張道名理芳,那是我老公叫楊理歲。”
清云再次拱拱手:“麻煩兩位師兄了。”說完只是靜靜的看著理芳,點了點頭。
見到清云這幅作態,理芳又是一口長長的嘆息,轉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人群,人群,人群,在清云的眼里,今天可不只有人群,還有天上的一道七彩霞光,和一股清新的梔子花香氣。
清云知道師父是最喜歡梔子花的,清云也喜歡梔子花,大概是因為師父喜歡,他才喜歡的吧。
至于天上的七彩霞光,那是師父回來看自己的吧,道士只要入了道籍都歸三官(天地水三官大帝)管轄,即便是這輩子修行沒修好,連鬼仙境界都沒有,雖然走不上道途,但是下輩子也不會太慘。
而修成鬼仙的道士,會被仙官接引,為了來生修行做準備。
清云背著劍匣,他的個子不算高,只有一米七,而劍匣就有三尺半,可以說是十分笨重了。走在人群中的模樣,模樣雖然不說滑稽,但還是惹得不少人矚目。
不過這種矚目也不過就是半刻鐘。
師父的羽化科儀(法事)開始了,清云等師兄弟跪在道堂下。
臺上高功道士(法師)說文:高興寄遠,陶然于自得之境,仙真可格,霄漢通帝居之鄉;有聞靈音,咫尺別塵凡之囂俗;虛像玄華,恢宏并色空之淵澄;丹鳳繡錦,玄霞映空,煙散南篆是謂福,玉龍乘風,醴泉涌金,鱗結北文而獻壽。臣等身托鴻蒙,幸資夙慶,竊不自揆,周祝圣壽(令)“守靖玉女,四明功曹,今欲朝禮,愿通達上聞”
擊豉
高功拈香
哐當,哐,清云聽到了很不和諧的聲音,這不是科中法器的聲音,而是打砸的聲音。
清云沒有回頭,跪在地上,靜靜的看著高臺上師父的照片,搖了搖頭,低聲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