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霜臉色不佳,自從蘇墨脫隊后,便一直沉默不語,同行的樓幽雪趁著歇息時,問道“清霜,看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趕路走的急了些?”
花清霜搖搖頭正要開口,誰知有人陰腔怪調“哎呦,人家是蓬萊的大小姐,生來仙胎,這點路怕什么,可能是看有人脫隊,又恐前方不明危險,心生怯意,怕了唄”
此言一出,引得周圍嗤笑。
若是以往,花清霜許是大度一笑,擺出自己不甚在意的模樣,而今日,本就不順,其冷哼一聲“我輩修行人,長舌里短,不過俗人”話音落,起身走了。
齊焰有心叫住她,陵初攔著道“女子之間的事情,我們攙和進去說不過去,花清霜也不是糊涂人,一會兒就回來,今天就在此處安營吧”
過了密林,一口湖泊映入眼簾,月光映下,波光粼粼。觸景傷情,她不由想起了四年前,湖邊相遇那位俊雅的青衫公子,不過經年,已物是人非,其喃喃自語“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吐出來啊,我讓你吐出來”焦急的呼喝驚醒了耳清目明的花清霜,她自傷情中抬頭,張望聲音的方向。
湖的對面,婦人急著捶青年男子的后背,又對他催吐“你個短命鬼,吃老娘的,住老娘的,還吞老娘的銀子,給我吐出來”
“吞銀子”花清霜聞言,蜻蜓點水越過湖面,推開婦人,撈過男子,一掌打在其后背上,雖然已經控制了力道,然身下人肉體凡胎,承這一擊也是極限,猛地咳出一塊混著血跡涎水的塊狀物體,而后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動。
婦人也不在乎那塊狀物體上的穢物,直接攥在了手里“哎呦我的銀子,可是吐出來了”說完,還不忘踢了幾下正趴在那兒的男子“你個短命的傻子,竟然害我的銀子,還裝死,趕緊給老娘干活去”
花清霜嫌惡婦人的行為,反正人是救回來了,也不想逗留,轉身要走,誰知地上的人猛地抓住她垂下的披帛,她詫異的看過去,那人搖搖頭,似是還沒從方才的沖擊力醒過來,花清霜略微扯了扯,可男子的力道不小,無奈之下,暗中凝成劍氣,斷了披帛,不料地上的男子又一手抓住她的裙擺,另只手緊緊抓著已斷的披帛,仰起滿是塵土的臉,唇邊還掛著血跡,可他渾然不覺,露出齊整的白牙嘶啞道“好看姐姐,好看”
他重復地說著好看二字,婦人也覺得面上無光,使勁扯著男子的衣領“趕緊松手,要不然今晚沒飯吃”
許是懂得沒飯吃是件關乎他的大事,一時間松了松力道,花清霜本打算他再不放手,就點其麻痹穴,趁他松手,提氣越過湖面,消失在湖的對岸。
男子立即起身,張嘴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婦人狠狠地推搡著他,其一個趔趄又摔在地上,婦人罵咧咧道“走啊,老娘撿你來也不是吃白飯的”
花清霜一身著實狼狽,匿在巖石后方,施了法咒,換了干凈的衣衫,看著不潔的衣裳,手中聚了把火,將它化作灰燼,方回了營地。
齊焰見獨自離隊的花清霜回返,松了口氣,陵初早在一旁假寐,聽見聲音,也不過是翻了身,不去理會,眾位弟子早已打坐凝氣,偌大的營地,只聽的見火燒干柴,發出的?噼啪聲響。
城東的一座荒廟,一位老嫗奄奄一息的躺在破草席上,懷中死死摟著一個小男孩。
走近跟前,竹落風搭上了婆婆的脈搏,又探了探鼻息,翻出一枚丹藥,“吃了藥能好一些”
蘇墨在一旁為小男孩診脈,摸到小男孩兒的手臂時,身子一顫,收回了手,搖搖頭“已經涼了”
過了多時,婆婆轉醒,懷中的孫子已渾身冰冷,婆婆聲嘶力竭的哭出聲來。
水無夢安慰婆婆半日,婆婆才平靜下來,卻一直不肯放開懷中的小孫子,兩眼無神的盯著房梁,反復念著孫兒的名字。
“我是在前兩天遇到婆婆與小魚的,小魚當時的情況便不怎么太好,可沒想到還是沒有撐住,扔下婆婆自己一個人走了,人的生命太脆弱,就像是一個華美的瓷器,看似美麗卻難逃易碎”水無夢坐在廟門前望著星空說道。
蘇墨輕輕道“至少救了婆婆”
“是啊,我們并不是什么都沒得到,至少婆婆被救回來了”
月上中天,荒廟外不遠傳來馬兒的嘶鳴,嘶鳴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勒馬聲,有人提議今晚就在荒廟中過夜,守夜的竹落風率先察覺,帶著蘇墨等先一步藏在了神像后面,捏了靜聲決在四周。
進入荒廟的共六個人,兩女四男,先后進入廟內,一行人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個身著艷麗衣袍的粉面郎,他的嗓音陰柔,說起話來總是叫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很不舒服。
“這鬼地方太臭了吧,透風還冷,我可不在這兒過夜”粉面郎捏著鼻子,頗為嫌棄。
同行中的有一個美髯公,他率先席地而坐“城門早就關了,我們進不去,將就一夜,明日好趕路”
粉面郎拿隨身的帕子擦了擦廟中唯一一個還算完好的凳子,擦完后,隨手將帕子扔在一邊“我們明日就趕往落霞谷去,會不會早了些”
“不會,這消息傳出來已有很久,去晚了,不什么都撈不到了”美髯公道。
一身嫩綠站在人群之外的蒙面女子冷漠道“在外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們不知道嗎?”
粉面郎翹著蘭花指忙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受驚的樣子“柳壹姐姐,不要總是冷冰冰的,嚇到人家了”
書生模樣的人理了理之前婆婆躺著的一堆干草,又從包袱中拿出方毯,仔細地鋪好,牽著總角模樣的女孩讓其坐下,才道“我看五哥說的不錯,柳壹,這事該知道的人也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喚作柳壹的女子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粉面郎盯著書生半天了,見他十分耐心的為女童整理休息的地方,吃味道“李肆哥哥偏心的可以,都不給小七整理床鋪”
李肆聞言笑了笑“你若是再小十歲,別說整理床鋪,抱著你睡,又何嘗不可”
美髯公曲伍道“你們不要在那兒耍寶了,趕緊休息,明兒還要趕路呢”
軟軟糯糯的的女童音接著說道“五爺爺說的不錯,柒姨叔,你們快點睡覺了,玖玖都困了”完事還打了一個打哈欠。
“破小孩,誰是姨叔,說清楚再睡覺”沈柒走過去要把玖玖提了起來,旁邊自進來后就默不作聲的張叁伸手攔住,“好了,玖玖說的不錯,先睡吧,完不成任務,爺與二爺那邊都不好交待”
一間荒廟,兩伙人,度過了平和的一晚。
第二天清早,沈柒等人業已離去。
水無夢伸了伸懶腰,見到蘇墨若有所思的樣子,湊到身邊“阿苒,你想什么呢”
“我們下山前,知道的是落霞谷有怪事發生,卻不知是何事,昨晚聽了他們的對話,他們一定知道些內情,他們中間有人說,該知道的人也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蘇墨頓了頓“那我們算什么”
“昨晚我就說,我們要不要去落霞谷看看”
竹落風攔住道“他們的話真偽未辨,我們不可以打草驚蛇”
“雖然已經傳消息了,可我覺得我們還不如去一趟”水無夢很不解。
“落霞谷我們是要去,不過要落在他們后面,若是落霞谷真有事發生,我們在外圍總是有個照應,不至于全陷進去”蘇墨說完歪著頭,等著竹落風回應。
“該當如此”簡單一句,表明他的立場。
“我是無所謂了,每日貓在山上整個人都發霉了,這次下山可要玩夠再回去”水無夢不管其他,去哪兒都是可行的。
“水姑娘,走吧”竹落風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一句,水無夢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其笑了笑“今日要上街給婆婆抓藥”
“對,對”水無夢跟著上去,囑咐又囑咐了蘇墨千萬別亂走,蘇墨有些哭笑不得“我哪兒是亂跑的人,你們快去快回就是了”
蘇墨端坐在廟前臺階上“可以出來了吧”
樹后緩緩走出來一位藏藍色衣袍面帶青銅惡鬼面具的人“什么時候知道我在這兒的”
果果緊張地護在蘇墨前面,青面獠低低笑了笑“又不是來捉你們的,做什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也許是味道吧,我眼盲,然而鼻子靈光的很”
“唔”青面獠隨口應了一句“擁有一個犬鼻子,不錯”
蘇墨也不在乎他的無禮“說吧,你今天來所為何事?”
“若我說今天找你們來是要做一筆交易的呢”
“交易,我們有什么交易好談的”
“這個交易,對蘇姑娘沒有害的,日后說不定能用得上”
蘇墨似在沉思,“小苒”果果有些著急,怎么可以相信對面的這個家伙。
蘇墨擺擺手止住果果的話,無焦的目光卻好似定定的在盯著他,一字一句咬的清楚“你,想要什么?”
“很簡單,我只要你的一滴血,但我會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何時何地問我都可以,而且無論何事”
蘇墨沉思半晌,而后點點頭。
果果著急道“小苒,怎么能隨便就答應了,他若害你怎么辦”
蘇墨憑感覺摸了摸果果“沒事的”轉而道“給你血可以,那你我之間是要有憑證的,日后你若反悔可不成”
青面獠點著她的眉心,念念自語“他日違誓,天理不容”八字化作金光飄進蘇墨眉心中“這是誓言咒的一種,他日你來找我,我必會兌現我的諾言”
蘇墨也不扭捏,伸出手腕,青面獠拿出一把刀刃極薄的小彎刀,劃破細膩的肌膚,滴下的一滴血,用一只小瓶裝好“你我的契約已達成,日后你可以向我詢問一件事,機會只有一次,好好把握”說完,人就消失在原地。
蘇墨摸了摸眉心“這人真是難測,日后果然要離他遠一些”
落霞谷內,易無言四處看看,蹲下身子聞了聞谷中的花草,沙羅走過來“怎么樣發現什么了”
易無言站起身單手結印,一點火焰跳躍在手上,隨手一丟,瞬間火焰四起,沙羅躲閃不及被燒了頭發,叫道“易無言,你要干什么”
“找路”
“找路,你就放火,還燒我頭發,”沙羅未說完,易無言抬手止住他的話“找到了”
此時花草已燃燒殆盡,出現一條小路,沙羅與易無言沿著路走下去,臨走時吩咐道“你們在外守著,若是有人靠近,一律格殺”
落霞谷外,青面獠負手站在一處較高位置,掩在面具后的嘴角慢慢翹起,道“得手就好,卻不知有用沒有”
身后跟著的人面面相覷,不多時又有一名男子飛身前來跪在他身側“二爺,易無言等已經找到它的蹤跡,不出意外的話,一會兒便能找到它了”
青面獠微微頷首,復而問到“云暮那些人呢?”
“那些人還沒到”
身旁唇紅齒白的男孩不明的問“二爺,我們今天來這兒到底是做什么的?”
身旁的年紀稍長的男孩兒拍了拍他的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明白嗎?”
趙陸彎下腰對他們二人說道“雖是這樣說,但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
趙陸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