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墨城啊,怎么這些人都面帶喜色,卻又都急匆匆的?”水無夢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解道。
楚離在一旁接話道“問問路人便知”
水無夢等人與蘇墨分開后,晝夜不停地趕路,自十四歲后,她每年都會下山尋人,走過了默朝大半個版圖卻一無所獲,如今她決定去墨城碰碰運氣。
墨城此時正進行著一件舉國大事,為當朝越王選妃,皇帝覺得從大臣家中挑選適當的女子未免過于狹隘,便下旨全墨城適婚嫁的女子皆可交上畫像,以供挑選。
此舉果然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早已定好婚嫁的女子都退了婚,早嫁人的無不痛心疾首,夜夜啼哭,墨城差點亂成一鍋粥,見此狀況,皇帝不得不又連發幾道圣旨昭告天下,點明選妃的標準,即使如此,也遏制不住過于火熱情況,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水無夢與楚離到時就看到了這種情況,扯住一個路人了解了大概,明白情況后,水無夢對此嗤之以鼻“不過就是為王爺選個妃罷了,弄的如此興師動眾”
那路人聽了,臉現慍色“這位姑娘此話差矣,越王爺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文韜武略,而且容貌更是頂好的,那可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墨城里哪個姑娘不為越王的傾慕者”
水無夢不屑的說道“照你這么說,如果你是姑娘,你也想嫁給這個越王”
誰料那路人一臉痛心道“正是如此,都怪我此生生了男兒身,不然一定要嫁給王爺,”
水無夢打了個冷顫,這人是精神有毛病了吧。
路人繼續說著“若王爺有龍陽之好,我必力爭上游”
水無夢趕緊拉著楚離離開,“這墨城里的人都瘋了”
楚離笑笑說“人各有志,想法立場不同罷了”
“人各有志”水無夢嗤笑道“我看多半就是想攀高枝,想瘋了”
“小夢,不要想太多了”楚離脫口而出,說完方覺后悔。
水無夢松開其手臂,轉過身,聲音低低的“這些人尚且有機會爭一爭,我卻是無所從,他不要我,無論我怎么死纏爛打,到最后竟逼的他突然消失,再也不出現”
楚離環住她“他不要你,是他的錯,現在有我陪著你,不好嗎”
水無夢搖搖頭,掙開他的懷抱“楚離,我”
楚離止住她要說的話“小夢,我可以等,你不要說了”當先一步錯過水無夢。
水無夢咬住下唇,跟在他身后,幾聲敲鑼音過后,街上的行人自行靠在了兩旁,讓出了一條路,水無夢被這突如其來的人潮弄的措手不及,與楚離失散,擠到了不知何處,此時一頂紫色的軟轎出現在路的一端,由著幾個轎夫抬著,前后簇擁大批身穿甲胄的兵士,慢慢走了過來。
眼看那紫色軟轎要從水無夢眼前走過,也許是天意,竟是起了一陣風,掀起了軟轎小窗的簾子,雖只有一瞬,水無夢卻是清楚看到了轎中人的模樣,一時心酸,驚喜,全部涌上心頭,五味雜陳,她執著所尋的不過是一個他罷了,失神地盯著軟轎。
坐在軟轎中的默褚越,突覺灼熱目光,轉念又想,在這大街上,如此張揚的走動,免不了會引起注意,下次還是走小路的好,即便是費些時間。
水無夢提氣躍出人群,直接落在了路的前面,攔住軟轎的去路,隨行兵士皆抽出隨身刀劍,“大膽,你可知軟轎中是誰,敢在此攔路”
水無夢沒管那些,大聲道“越叔叔,可還記得我嗎?”
那一聲越叔叔,讓默褚越心神一凜,都說往事如煙,可這往事卻讓他難以忘懷,多少年了,他以為他再也不會聽見這個稱呼,雖然有所改變,可他卻永遠忘不了這個聲音,雙手緊握成拳,輕嘆口氣,還是掀起了轎簾,聲音溫潤“都退下”
果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他還是那么喜歡穿紫色,水無夢定定盯著他。
她的目光過于炙熱,讓他無所遁形,偏過頭,輕咳一聲,問道“姑娘為何在此?”
“姑娘,沒想到居然已經生疏至此了”水無夢自嘲的說道。
默褚越看向別處道“姑娘想來是認錯人了,本王不曾見過姑娘”
“不曾見過”默褚越的一句話重重敲在水無夢心上,她緊咬下唇,垂著頭,身體有些顫抖,道“好一句不曾見過”
楚離自是看到了,不過不知是什么情況,也沒想太多,飛到水無夢身邊,看到默褚越時,才震驚不已,上前一步把水無夢擋在身后,“草民的師妹冒犯了越王,還請越王恕罪,草民這就帶她走”楚離也顧不上許多,施展輕功帶著水無夢離開。
百姓們津津有味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沒想到居然草草收場。
默褚越放下轎簾,無力說道“走吧”心中卻再也無法平靜,她長大了,卻還是與當年一樣,那么不顧一切,閉上眼,那些年的往事如潮水般瞬涌上心頭,她的一顰一笑,她的點點滴滴,他們所說的話,事無巨細,他都記在心中,定格在腦海中的是她剛才顫著身子的模樣,和她的那句“好一句不曾見過”心下雖痛,卻反復告誡自己,他不能再見她,她也不該喜歡他的,她還小,應讓她徹底死心,立妃之事刻不容緩。
楚離抱著水無夢一直逃到郊外,一落地,水無夢就推開他,扶住一旁的樹,泣不成聲,心痛到不能呼吸,他怎么能這樣,在她好不容易遇見他之后,說出不認識自己的話,這比他當初突然消失更讓她心痛,也讓她覺得長久以來的尋找似一個笑話。
楚離神色復雜的望著水無夢,突然沖上去捉住水無夢的雙肩“水無夢,你醒醒不好嗎?他不想記得你,也不愿記得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水無夢揮開他的手臂,淚水不止,卻仍大聲駁斥道“看出來如何,看不出又如何,只要我記得他就夠了,長久以來,我都不曾忘記他,我要問他當初為什么要突然消失,難道就是因為我那句話嗎?”
“得到答案后,你要怎么辦?”
這一句話讓水無夢迷茫了,半天才說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得到答案后我會怎么辦”
“你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連接受他答案的勇氣都沒有,還說什么要得到他的答案”說到此處,楚離的聲音帶著乞求“小夢,就當做從未遇到他,把他忘了,我們回無須山好不好”
水無夢搖搖頭,抹去了腮邊淚水,低聲道“楚離,我對他的感覺很奇妙,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在我身邊,他是爹爹的師弟,我應叫他師叔才是,可我不想,因為有那么多師兄弟叫他師叔,我就叫他越叔叔,爹爹是掌門人,每天都很忙,就連娘也不會經常陪我,只有他每天陪著我,從小時候起,我的心里就都是他的影子,以前我以為我把他當做叔叔一樣敬重,越長越大,他便不會常來看我,那次聽到娘親說他也該娶親了,我很茫然,偷偷問了別的師姐才知道娶親的意思,我不想他娶親,他再一次來看我的時候,我偷偷告訴他,想娶親,可以娶我”說到這兒,水無夢抬起頭看著楚離說道“你可知他當時的表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當時的錯愕與驚訝,第二日他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問過爹娘,可他們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一天天的長大,對他的印象并沒有消磨,反而讓我對他的想念如燎原之火,吞噬我的一切”
水無夢望向遠處,繼續道“不過,你說的很對,現在我還沒有可以接受結果的勇氣,可我不想再一次錯過”
楚離心里苦澀難當,卻還是松開手,說道“小夢,我還是那句話,我會等著你,你要記得”
默褚越回了府中后,立即寫了一個奏折,派人送往皇宮,奏折剛剛送出去,他方覺不妙,卻為時已晚,語氣淡然“還要再躲著嗎?”
水無夢似笑非笑的走進來,手里拿著他剛寫好的奏折,扔到桌案上“越叔叔,這么快就想娶親了,你可是忘了,當初,夢兒說的話”
默褚越放下毫筆“我年歲已長,該有子嗣的,況且,帝王旨意不可不遵”
“騙子,既然說了年歲已長,為何我當時說了,你卻不應我”
“我為叔輩,你我怎可混為一談,日后也莫談起了”
水無夢雙手按在桌案上“我不把你看作叔叔就好了”
默褚越烏黑的瞳仁定定地瞧著她“可我把你當晚輩,天色晚了,先留下住一晚,明日再說”
水無夢揉了揉被桌案硌紅的掌心“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明兒再說也不過是浪費口舌”
默褚越捏了捏眉心不去應答,僅僅道“管家”
管家模樣的人走進來,與默褚越行禮“王爺”
“收拾個干凈的屋子”
水無夢接口道“要離你最近的屋子”
管家一時不知該聽誰的,明明王爺進書房時,是獨身一人,怎地多出了個貌美的小姑娘,瞧著關系匪淺,難道是王爺中意之人,若當真如此,他可是要去叩謝老天爺,再去向老王爺、王妃牌位前稟告,王爺他終于不再是一人了。
默褚越合上了面前的文書“聽她的吧”
“是”管家心中道果不其然,這可是好事,他著實該好好辦這差事“姑娘請”
待水無夢離去,默褚越再拿過一份文書卻如何也看不下去,突地胸腔內一陣疼痛,他猛烈地咳起來,半天才停下,其不由地攥緊了手中文書,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