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蘇墨跑過去，突然想起禮節硬生生止住腳步，垂首恭敬“徒兒拜見師父”

“免了”清冷淡薄的聲音道。

蘇墨站到沐離塵身邊“師父，您怎么來了？”

“過會兒再告訴你”沐離塵望著遠處的茅屋，輕聲道。

二人說話時，藍顏已從茅屋處過來，見到沐離塵稍顯驚訝，“竟然能驚動你”

沐離塵不動聲色的把蘇墨護在身后“我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你，你殺孽太重，回去受罰吧”

“我不過是弄些糧食，怎地說是殺孽，他們與草木有何不同，都是我的口中食”

“冥頑不靈，留你不得”沐離塵抬手祭出暗色鋒芒，厚重的劍氣將地面削出裂痕。

藍顏嘴上雖說著“正想請你賜教”，其動作卻不敢松懈。

高手之間的對決，無非是周圍飛沙走石，彩光耀眼，驚天動地，常人看不清他們的招數。蘇墨是個半吊子，自然也看不清二人招數，然事情發展總是出乎尋常，僅是一瞬間，藍顏已摔在地上，臨淵劍指著他的喉嚨。蘇墨心中不免感嘆自家師父的厲害。

“上仙，鄙派管教不嚴，還望上仙把他交由鄙派處理”突如其來的聲音止住蘇墨剛要上前的步伐。

水云昊急匆匆的趕來，身后跟著幾名弟子，默褚越亦在其中，不過仍舊是被隨從推著，不緊不慢的跟在后方。

沐離塵收了臨淵，隨手點了幾下，藍顏被罩在一層光暈中，“接下來的事麻煩水掌門了”

水云昊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多謝上仙”而后面對著藍顏“師叔，別來無恙啊，您躲了這么久，終是難逃一死”

藍顏不在意道“我能逃的一次，就有二次”

水云昊搖搖頭，俯下身子道“然而你卻沒有這個機會”水云昊手起劍落，直透光暈，藍顏心肺被穿過，氣絕身亡。

蘇墨還不明發生何事時，已被沐離塵捂住了雙眼，能聽見的是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

她心中大駭，修仙的人不是最講仁義道德，渡人引入正道，為何就在這時便痛下殺手，而師父居然也不攔著。

水云昊隨手撒了粉末，藍顏的尸體化為灰燼，“師叔，你一生作惡多端，戕害性命無數，望你在輪回路上能多加悔改，洗凈身上罪惡”

默褚越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從附耳過來，而后侍從低聲道了句“是”

“師兄，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吧”默褚越轉著輪車來到水云昊面前。

水云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交由你吧”頓了頓又道“夢兒她，你多費心了”

默褚越下意識地手握成拳，復有松開，輕聲道“師兄，夢兒是我的晚輩，我本應照顧她，不過如今正為選妃之事忙碌，師弟我恐怕分神不能，還是讓她盡早回山吧”

水云昊聞言只是嘆了口氣“我又要做一回惡人”而后至沐離塵面前，向沐離塵拜了拜“多謝上仙相助，除了本門的孽障”

沐離塵虛扶一把“水掌門不必如此，盡快處理好其它事宜才好”

“是，謹遵上仙之命”

“苒兒，我們也走了”

蘇墨本是在發愣，聽見沐離塵喚自己，回神道“師父，果果、西岐不見了，我還未找到他們”

“那去找吧”沐離塵率先邁開步子往茅屋方向走去。

蘇墨默不作聲跟在沐離塵身后。沐離塵察覺她的沉默“你想問什么？說吧”

“師父不是曾說過對錯自有天道嚴法，為什么今日水掌門直接在此處置了藍顏，這不算是動私刑嗎？再者修仙者仁義為心，上善若水，為何下此殺手，不能讓他改過自新嗎？”

沐離塵垂首對蘇墨道“對錯是有天道嚴法，我們修道之人心中存善念，但善念并不是一味的寬容諒解，藍顏早在百年前被判了刑罰，卻因當時的掌門心軟，留他一命，他不知悔改，手中血腥無數，專食人肉，他已不可再寬容諒解，水掌門今日此舉也是避免以后的禍患”

“師父，人犯錯可以，卻不得一而再再而三，我們修仙者當為人間表率，犯了錯就是要受罰，徒兒明白，就是第一次面對，有些不適應”

“你能明白就好，善惡僅在一念之間，仙魔不過咫尺之距，切記勿忘”

師徒二人說話間已來到了茅屋前，蘇墨緊忙推門進了屋，還好屋內還挺正常的，一眼就看見果果躺在方桌上睡的正香。

終于放下心了，蘇墨走過去輕輕把果果捧起來，果果嚶嚀一聲“烤肉”

說到烤肉，蘇墨心中泛了惡心，她以后連魚肉都不愿吃了，把果果小心的放在頭發里。

“師父，屋中就這么大的地方，西岐能在哪兒？”

沐離塵正在翻動藍顏書架上的書聽到蘇墨的話道“藍顏在此處待了許久，免不了有個藏匿的地方”

“可是藍顏已死，我們去哪兒找？”

沐離塵走出茅屋，蘇墨跟著出去，“苒兒，你觀此處有什么不同？”

蘇墨看了半晌“師父，這地方高低不平略略崎嶇，可那塊地雖然凹凸不平，卻像是經常有人翻動所致”

沐離塵手掌翻轉，隔空擊飛那塊凸起物，整個地仿佛沉了沉，黝黑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蘇墨就要上前，沐離塵把她攔住“下面情況還未可知，你跟在為師后面”師徒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入地洞中。

地下陰暗潮濕，腳下的路終年都是濘的。蘇墨的鼻子癢癢的，她揉了揉鼻子，忍住了噴嚏。

沐離塵手中凝起了一團微光，照亮蘇墨周圍，蘇墨笑了笑，沐離塵卻當未見，依舊在前方領路。

這條路也不短，二人走了半天，卻是任何事都未發生，沐離塵突然站住，蘇墨差點撞到他身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蘇墨這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很多壁畫，壁畫顏色鮮艷，線條分明，仿佛剛剛畫上去一般。

畫面中的人身著五彩霓裳，翩翩起舞，還有的人敲打樂器，像是在慶祝節日，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面，不過有一處卻令人驚訝，畫中女子皆貌美，而男子皆是面貌丑陋之徒。

再往前看去，繪的是嫁親，卻只繪了女子出嫁之時，可女子出嫁周圍卻無一人，好生寂寥，看似這場親事不為人所喜，而且也并未畫迎親時的畫面，接著幾副都是大紅一片。

蘇墨湊手去摸，沐離塵攔住道“那上面的是血”

蘇墨一驚縮回手，沐離塵轉向另一邊，更為令人不解，所有的壁畫都被人劃花，勉強能看出是一場爭斗，慘烈的爭斗。

“當年，神界之中有阿修，帝釋兩族，帝釋為天道，阿修為鬼蜮，而阿修族中，女子多貌美，男子多丑陋，沒想到在此處竟然還有壁畫記載了阿修一族的人文風俗”蘇墨伸手細細描繪那身披嫁衣的女子，彎起了苦澀的笑容“當年阿娘就是這般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那人，可最終還是害了自己，害了族人”

沐離塵將她納入懷中“已經是往事了”

“是啊，已經是不知多久的往事了”蘇墨話音剛落，沐離塵帶著她猛地向地洞深處飛退，在周遭設下水障。

火勢來的突然，來的猛烈，卻只燒毀了壁畫，即便是隔著水障，她也聞到了焦味，下意識的抓緊沐離塵的衣袖。

沐離塵揮了揮衣袖，煙塵散去，才打開了水障。

蘇墨探出手輕觸墻壁，語氣不明“的確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復而轉身與沐離塵道“這幾日經歷的事情，我也看得清楚，本以為這白骨路或許是藍顏與沉璽勾搭成奸，不過此處這壁畫卻像是另有人為，不過能知道過往舊事，且還活著的，不論是誰，若與我們為敵，可不是好事”

沐離塵為她理了理發絲“逝兒，你現在毋須想這些，有何事，我幫你想辦法”

蘇墨血色眸子轉了轉，笑道“既然如此，我且當甩手掌柜了”

蘇墨晃了晃腦袋，就見沐離塵站在她身側，而自己正坐在地上，她連忙起來“師父，徒兒睡著了”

“無妨，我們繼續走了”

蘇墨點點頭，跟上沐離塵的步伐，原以為會有什么機關暗道，誰知路的盡頭便是個牢籠，關著許許多多的人，不過大都已經餓的皮包骨，或是失心瘋了。

西岐被困在一個瓷瓶中，沐離塵解了封印，他才飄出來，而后大吐苦水，說的就是如何被藍顏那個妖道捉了，若不是沒有實體，他恐怕早就被吃了。

蘇墨安慰了他半天，西岐這才不出聲，蘇墨把果果的一塊酥糖扔進漆木盒中，西岐才鉆回去。

“這些人等會兒交給官府就是，我們也該回去了”

“嗯”蘇墨答話時，感覺腹中一陣絞痛，微微彎了彎身子。

沐離塵察覺問到“怎么了？”

“沒事，師父”她擺擺手，“我們回去吧”

見她神色無異，他也沒在意，師徒二人往回走，誰知有個水坑，去時未曾注意，回來時蘇墨便踩了進去。

足底的一陣冰涼，竟是叫腹中更加疼痛，魂冰慢慢扶著她，走出洞口時，忽覺得下身濕熱，自己一個踉蹌，好在魂冰扶著沒倒，果果卻被弄醒了，掉在了蘇墨身后。

“可摔疼我了”果果起身，抖了抖翅膀突然大叫“小逝，你受傷了，身后怎么見血了”

此言一出，蘇墨扭頭要看，魂冰也是抓緊時間為蘇墨輸真氣，沐離塵未看卻已是眉頭蹙起，臉現紅暈，抓住蘇墨的胳膊御風帶她飛走了。

“上仙，您怎么不等等我？”果果坐在魂冰上，緊跟著去了。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沐離塵帶著蘇墨回到了客棧，他用寬大的袖袍遮住蘇墨的后半身，蘇墨此時卻疼的已直不起腰來，攀著沐離塵的手臂。

沐離塵見狀已顧不得師徒之禮，將她橫抱身前，走上了她的房間。

剛剛放置在床上，轉身就要出去，蘇墨扯住他的衣袖，聲音細如蚊吶“師父，是不是我的傷又復發了？”

沐離塵聞此言，臉紅已到耳朵尖“你不必擔心，只不過是……不過是月水，為師一會兒便上來”說完匆匆的下了樓。

沐離塵走至柜臺處，停下了腳步，囑咐了小二煮一碗姜湯，又問了這附近賣女子事物的店鋪，小二一臉好心的指了路，他道了聲謝，匆匆的走出去了。

來到店鋪中，看著滿目的女子用品，他的臉更加緋紅，躊躇了會兒，想到榻上的小徒兒，卻還是問了，店鋪的主人是位年逾四十的婦人，聽了沐離塵要的東西趕緊給拿了過來，末了打趣道“那位娘子真是福命，有一位如此體貼的丈夫”

沐離塵不由更加尷尬，此時說些別的無異于描黑，他接過東西付了錢，抓緊離開。

客棧中，蘇墨已用被將自己卷起來了，臉羞的通紅，居然是月水，真是白讀了那些醫書了，她如今已是十六歲，雖然遲了些年頭，畢竟是個女兒家，不過竟然在他面前，她沒臉見人了。

兀自羞怯中，沐離塵已推門回來了，看她躲在被子中，他輕輕咳了一聲，“苒兒，為師叫人燒了熱水，你自己清理一番”說完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小二送來的熱水，沐離塵自己接過，然后施法送進了屋內。

蘇墨自行清理一番后，拿過沐離塵買回的東西，心中是羞澀又感動，那個不染凡塵的仙，竟然會懂這些女子所用之物，他對自己真是挺好的，可是一想到那句心有所屬，她又無力了。

過了有一炷香的時候，門外的沐離塵道“苒兒，師父能進來嗎？”

“嗯，師父請進”蘇墨已回到床上，靠在床邊。

沐離塵把一碗姜湯端給她“你體寒，喝些姜湯，一會兒還有一碗紅棗薏仁粥，你多吃些有益身體”

蘇墨點點頭，卻還是只吃了一些，捂著腹部，靠在床邊，面色不好。

沐離塵為她輸了股真氣，那股真氣暖暖的在腹部游走，腹中的絞痛緩和了不少，“你好好休息，近日不得沾染生冷性寒的東西，有什么事過兩天再說”

“嗯”蘇墨輕輕應了一句，待沐離塵走出時，她道“謝謝師父”

沐離塵沒有說話，僅僅幫她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