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要離開此處,卻聽聞遠處傳來紛亂腳步聲,伴隨著內官尖銳的嗓音“清查宮中所有女眷,冷宮亦不能放過”
蘇墨的意識開始渙散,與魂冰囑咐道“等下她醒了,你們先回住處,此時徹查宮中女眷,若貿然離開,保不準會出亂子,他一向最不愿插手皇家,且先等等吧”
蘇墨醒來的時候,自己被魂冰托著,浮在半空中,慢慢落在了院中,而院中安靜如常,魂冰與蘇墨心意想通,知道了宮城中徹查女眷,她長嘆口氣,發(fā)生何事都與她無關,她現(xiàn)在只想找一個地方,獨自一人待一會兒。
蘇墨想獨自待著,卻架不住別人要來找她,院子的木門砰地被人一腳踹開,烏泱泱地進來一堆禁軍打扮的兵士與內官,為首的是位白面皮的小將軍,其森冷地目光上下掃了蘇墨一遍,與一旁的內官說了幾句話后,那內官點了點頭,陰柔的嗓音道“就是她,帶走”
蘇墨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未作掙扎地便被兩個力氣極大的宮女架著離開了院子,被帶到一處霧氣氤氳的暖閣內,宮女伸手要扒下她地衣衫,蘇墨眼神一冷,出手幾乎是瞬間,便將那幾個宮女甩在一旁。
蘇墨欲離開,誰知方邁開步卻腳下一軟,連忙扯住身旁地明黃薄紗,依舊無力地跪在地上,試圖站起來,卻是一點力氣用不出,再度摔在地上。
頭昏昏沉沉地,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她竟失去了法力,召云決,御劍術,她連魂冰都喚不出了,此時身子無力,那豈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不能坐以待斃,要趕緊離開,離開,身旁宮女發(fā)間的釵子被她握在手中,猛地刺入手臂上,一陣陣地肉痛足以讓其保持清醒,
拖著無力的身子,勉強以手爬在地上,身下留下一串荼蘼花,快要夠到門口的時候,雕花的木門霍地洞開,一雙玄色龍紋翹靴映入眼簾,其用靴尖抬起她的下頜,蘇墨被迫抬頭,對上一對狹長的鳳眸,那年輕的帝王望著她身后的一片狼藉,又定定地瞧著她,嘴邊一抹玩味的笑容“真是潑辣的性子,好久沒見到這般有趣的人兒了,收拾好,今兒就她了”
李三喜十歲入宮,今年正好五載,卻是第一次來到皇帝陛下的寢殿處。少時因為家窮,沒得銀子上下打點,入宮后,就一直在芙妍宮附近當差,因為是冷宮,是個閑差,但其腦子是個活絡地,嘴甜又會交人,正巧的是有同鄉(xiāng)在皇帝身邊侍候,他時不時地向其示好,二人關系也是近了許多。
而李三喜怎能甘于一輩子在冷宮附近當差,總想著逮個機會,皇天不負有心人,那日晚上,他總算是碰上了。
遠遠看見身著赤錦官袍地國師楊壬,李三喜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雖不識楊壬,卻知大武朝只有國師一人身著赤錦官袍,他也有聽聞當朝皇帝不甚喜歡國師。夜深人靜,國師來到冷宮外,不管何事,一定是不可告人,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果然讓他驚掉下巴,他不敢多留,知道了此事,絕對是要殺頭的罪過。
可他還不等離開,國師楊壬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駭?shù)盟麧窳搜澴樱俏粐鴰熭p輕拍了拍他的肩,囑咐了他一句話,因為國師那一句話,他今日才在皇帝地寢殿附近。
位高權重的年輕帝王,聽了他的稟告,只是輕輕飄飄一句“賞,以后留在此處當值吧”
李三喜出來后,后背都已經(jīng)濕透了,可是不禁興奮自己終于往上爬了一步。然而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第二日就聽說其走過湖邊,不慎滑進了湖中,登時就歿了。
蘇墨是被手臂上的疼痛驚醒的,她猛地睜開雙眼,身上依舊是暖閣時濕透被那些宮女扒了一半的衣衫,她急忙攏緊衣衫,身旁躺著明黃龍紋的默寒笙,他長臂一撈將蘇墨困在懷中,蘇墨立即一掌打在其胸前,而默寒笙手下狠力握在她的傷口處,鮮血登時洇染開來,她欲抬腳,卻被默寒笙先一步制住,整個人壓在其身,一把扯開繁瑣衣物,脖頸間猙獰傷疤映入眼簾,她雙目幾欲噴火。
默寒笙微微低頭,笑著道“你還有什么招數(shù)?”話說著,手中的力道不松,血順著皓腕流了下來。
蘇墨突然以頭狠撞他,默寒笙不防這招,立時被撞了正著。蘇墨立即翻身下床,攏了衣衫,抬手取了掛在墻上的佩劍,劍指榻上默寒笙,紅色液體滴滴落于地上,她從沒這般地惱怒過“無恥登徒子,今日要殺了你,挫骨揚灰”說著,佩劍送上前去,然而卻有另一人推門而進,搶在蘇墨劍前,護住了默寒笙,緊接著就是利刃刺進皮肉的聲音。
蘇墨絲毫沒有遲疑地拔出了佩劍,還欲上前與默寒笙算賬,護住默寒笙的楊壬,立即以手握住蘇墨的劍尖,因為失血,他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外面有三百甲兵,你可能全身而退?還是莫生事端了”
蘇墨嘴角一掀道“他來招惹我的時候,就該有承擔后果的想法,別說這外面三百甲兵,即便是三萬,我也能殺個片甲不留,還要他這王朝覆滅,默氏一族淪入畜生道,生生世世”
隨著蘇墨的每一個字,默寒笙面色越加陰沉以至于冰霜覆面,他扶著楊壬,恨聲道“妖女口出妄言,朕豈能容她”
蘇墨眸中血色翻滾,眸光凌厲猶如出鞘利刃,令默寒笙暗暗捏緊了拳頭“禁軍聽令,就地誅殺”
楊壬陰冷地目光在蘇墨面上一閃而過,警告意味十足。蘇墨捏了捏佩劍,似乎是在掂量自己的實力,如今的她尚不足能與沉璽一戰(zhàn),隨手扔下佩劍“默寒笙,今日且放過你,等他日,我必尋仇與你,你可以數(shù)著日子,慢慢等我”
“你”默寒笙還欲起身,楊壬拉著默寒笙的袖子輕輕搖搖頭“阿笙,別再惹她了,得不償失”默寒笙心中憤恨卻因為楊壬的話點點頭,算是應了。
蘇墨嘖嘖了幾聲“沒想到啊,你竟也是個長情的家伙”話畢,也不在乎那二人什么表情,便走出屋門。發(fā)覺自己的法力已經(jīng)恢復,掐了個召云決,徑自飛出了皇城,不多時,迎面遇到的是面沉似水的沐離塵,她一身的狼狽被他盡收眼底,許久以來的情緒一激而發(fā),她忍不住地掛在其身上放聲大哭,哭的心酸哀怮,沐離塵只得將她擁入懷中,不住地撫著她的后背,卻不發(fā)一言。
等蘇墨哭過了,她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眶,彎了彎嘴角“原來哭出來這般舒服,以前不能哭的時候,該是多么痛苦”
沐離塵將自己外袍褪下披在其身上,捉住她的手腕,沉聲道“如何傷的?”
“遇到了沉璽和他的相好,一時間招了暗算,不過無事,他也是寄居他人身體,暫時還害不了我”蘇墨掙了掙,卻沒有掙開。
沐離塵解開她腕上血染的紗布,手中凝起一團微光撫過傷口,蘇墨但覺腕上癢癢的,傷口已愈合,比之以前還要光滑細膩。
沐離塵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女兒家還是不要留下疤痕的好”
蘇墨血色的眸子轉了轉,解開衣領,露出自己頸項間的疤痕“那這個呢?”
沐離塵嘆了口氣,為她攏了衣衫“我不在乎那些,回去吧”
蘇墨拉住他的衣袖,笑的明眸皓齒“知道你不在乎臭皮囊,不過你的小徒兒有些生氣了,得知了你與鳳妍的風流舊事,到時候別忘了好好安慰一下”
沐離塵身形僵了一下“她知道了”
蘇墨聞言,掩唇笑了“瞧你這反應,好像真的很喜歡鳳妍一樣,鳳妍雖然也是我,那我也會吃醋的”說著,她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身“畢竟我是一個自私的人,自私的哪怕她們是我的一次轉世,我都不愿與她們分享”
沐離塵握住她的手,聲音沉穩(wěn)有力“我從未搞混過你們任何人,我喜歡的是你,所以我才守著你,想等你早日回來”
“此話著實叫我歡喜,既然知道沉璽藏身此處,也算是事半功倍,對了,蘇墨在查縛魂術的事情,此事應該與沉璽脫不了關系,暫時還不叫她插手了”
沐離塵隨即轉過身,將她擁入懷中“此事毋須你煩心,我會盯住他,我也有去楓家莊看過,那處有曾煉生魂的痕跡,也許沉璽在找尋回肉身的方法”
蘇墨聽過后低頭沉思半晌道,倒也沒有反駁“他與我不同,如此說來,蘇墨收的西岐生魂與他可能還有些聯(lián)系”話至此處,她頓了頓“雖然知道他明處的身份,卻還與要找到暗處藏身所,畢竟楊壬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沉璽最能隱忍,厚積薄發(fā)不得不防著”
“逝兒,這些我來想就好了,你只需要安心養(yǎng)魂,倒時我引魂與你”
“不需如此了,我在魂飛魄散前就將一切準備好了,倒時日子到了,我就回去找你”蘇墨隨口應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沐離塵垂首看著她“逝兒,你從不說出當年的事情,你為何會被捉去,何至于要被處以魂飛魄散的極刑,你從沒告訴過我”
“這還需要理由嗎?我是阿修族人啊,一個嗜殺成性,人人得而誅之的怪物,此等禍害還留在人間作什么?”她的語調清淺,完全不放在心上。
沐離塵擁著她的手顫了顫,低聲道“我等你親口說出真相那一天”
蘇墨仰頭看著他,正色道“你等我何時,我能說的都是這個,小道士,無論我以前發(fā)生過什么,那都是往事,俗語說的是往事不堪回首,別讓我記起那血腥又不令人歡喜的事了,每一世的孟婆湯我都飲了,那又如何,我輩一族的天性深深鐫刻在魂,多少次輪回轉世也不過徒勞,怪物該當如此的”
沐離塵輕輕落吻在其眉心“莫說傻話,何處來的怪物,蕓蕓眾生皆有法度,誰也決定不了誰”
“此番言論倒是像小道士說的話,你若說出,你為我的珍寶,不是怪物,我倒是要驚訝一些”
“逝兒可是說我不解風情?”沐離塵輕飄飄一句,令蘇墨急忙搖頭“小道士嚴肅板臉才是最俊俏的,油腔滑調可要不得”說完,她似困倦了一般,靠在他身上“我這次出來的時候實在太久了,蘇墨怕是要醒了,你照顧好她,我”她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