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所在的地方種滿了桃樹,淵域中氣候不定,此時勉強算是春季,桃花吐蕊,落英繽紛,倒是十分迷人。
魂冰回來后,說起在某處看到了一片楓林,此時竟紅的似火,蘇墨聽說有一座開的正盛的楓林,亟不可待地想要魂冰帶她去看看,而竹落風攔住了她,勸道“小苒,此時不宜亂走,此處不似平常地,林中的生靈暴躁,似是被人控制,唯恐不妙”
君堯聞言不屑道“不過是些招了異術的牲畜,墨兒,我與你一道,無人能傷你”
“有你們在,我自然不怕,不過,畢竟我來此處是為了試煉,也不知其他人的情況如何,再有,我當時遇到怪風一陣,將我卷來此處,你們可知為何?”
不待二人回答,忽而刮起狂風,君堯瞬間神色一冷,伸手牢牢扯住蘇墨,竹落風亦是小心地將護在其身側,二人冷眼看著慢慢從半空飄下的臉覆半塊銀質面具的高挑男子,他的手掩在袍袖下,落地后,伸出右手理了理因為氣流微皺的衣襟,開口的話是那般地熟稔“好久不見,廿辰”
隨著一聲廿辰,竹落風悄然握緊手指,不過他并未搭話。反倒是蘇墨覺得廿辰一名十分的耳熟,仿佛在何處聽過,但是在何處,她一時想不出來,正兀自思量間,她腳下土地一沉,腳踝一緊,似被捉住,來不及呼喊,她已沒入了地中。
君堯率先發覺,然而只來得及撕下她的一塊袖口,蘇墨已陷入地下,沒了蹤跡,君堯望著蘇墨消失的地方,恨恨地捏緊那塊布帛,聲音冰冷“你去尋找夭夭,他就交給我了,夭夭若是少了一根發絲”話至此處,君堯陰狠的目光自竹落風面上掃過“我就散了你的神識”
“此事倒不用你多言,只怕你拖不到那個時候”竹落風憋了一眼來人的方向,提氣御劍飛起,釋放神識尋找蘇墨的蹤跡。
蘇墨被猛地拽入地下,周遭的環境實在稱不上友好,試想在土中游走,哪里有好受的情況,她試著掙開那家伙的桎梏,卻掙脫不開,心中默念咒法,叫出了魂冰,魂冰破土而出,外面地光亮刺目,蘇墨一時還忍受不了刺目的光,側過頭去,卻是被那家伙一松,蘇墨眨眨眼,只來得及看到一只身形碩大地鼴鼠盜洞跑了,隨即有另一雙手將她從地下扯了出來,出來后,半天才適應了光亮,她晃了晃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向救自己出來的人,面前之人面目良善,劍眉斜飛入鬢,她不可置信道“展師兄”
救蘇墨的正是被蘇寒逐出師門的大弟子展盛淇,其忍俊不禁地為蘇墨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苒苒雖然年紀長了,卻還是似小時那般淘氣”
自從展盛淇被逐出師門,門中弟子都不會提及有關他的任何事情,有一次孫淘隨口提到了展盛淇,竟然被蘇寒驅趕下山,捅了山下所有馬蜂窩才算了結,還不準用仙法護體,孫淘被蟄了滿頭包,腫了一旬才好。
展盛淇也許知道蘇墨的為難,他并未過于親近,遞給蘇墨一個水囊道“先喝口水,遠處有條溪水,去洗洗吧,我在此處守著,你不必擔心”
蘇墨雖然很想問問展盛淇到底因為什么被蘇寒逐出了師門,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趙涵的話一直在她的耳邊,若是不想海云門覆滅,就不要去探究,她伸手接過“謝謝展師兄”
等蘇墨整理好自己,又換了新的衣衫,她坐在了展盛淇身邊“師兄怎么會在此處?”
展盛淇雙手撐著地,微微向后靠著“我答應了一個人,當我完成他的事情后,他就會應了我的所求”蘇墨聽罷,默不作聲。
展盛淇自顧自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師弟們可還算努力修習?”
“大家都好”蘇墨突然覺得十分悲涼,明明眼前是自小最親近的人,而如今他們竟像陌生人一般的三言兩語后便再度無言。
漆木盒中的西岐突然飄出來,透明的五短手指似要勾住她的小指頭。展盛淇眼疾手快地想要降住他,誰知西岐突然大展神威,僅僅伸出指尖虛空的點了一下,展盛淇便不能再動分毫,西岐的一番舉動駭的蘇墨完全忘記了反應。
而西岐渾然不覺自己做了多讓人驚訝的事,他自顧地握住了蘇墨的小指,脆生生道“離此人遠些”
蘇墨這才回神“西岐,你方才做了什么”說著,依舊看向已經被定住的展盛淇。
西岐有些氣惱,湊到蘇墨的眼前“他想要害小爺性命,小爺自然不能饒他”他說著話,慢慢地松開了原本握著的蘇墨小指。
“你突然飄出來,還是魂體,也許展師兄將你誤認為孤魂了”
“小爺一身正氣,瞧著就是好好的生魂,他怎能眼拙到將小爺認作孤魂野鬼,士可殺不可辱”西岐忿忿不平,周身多了幾分寒意,蘇墨搓著胳膊道“西岐,收收火,我有點冷了”
西岐鼻子里輕哼了一聲,鉆回了漆木盒中。
蘇墨正欲起身,脖頸上卻一涼,明媚陽光下,頸項邊的利刃閃的她睜不開眼,不禁懊惱自己的實力不濟,連人何時到身邊的都不知道。
“有勞蘇姑娘與我們走一趟了”喑啞的男聲自頭上傳出。
“我可不太喜歡這種引路人”蘇墨在心中默念魂冰,魂冰卻無反應,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此人有備而來,又對自己熟悉,竟還能壓制魂冰,此番實在棘手了“既然要做客,那我???”她慢慢說著,猛地大喊了一聲“西岐”
這一聲大喊,果然吸引住了那人的注意力,蘇墨趁機猛拍地面,飛身而起,雖然被劃傷脖頸,好在她自己起身時有些分寸,并無大礙,當即抽出魂冰,即便被壓制,魂冰也是難得寶器,想來也能抵一段時間。
此時,蘇墨才看到來者有五人,全部玄甲披身,手持青鋒,熟銅制的假面,極盡夸張之像,嘴寬耳大,將來人面目牢牢掩住。
“待人接物,必然要以誠意相邀,如今各位連臉都不露,還說請小女子走一趟,實在不夠誠心”
誰料他們似沒有聽到一般,不發一言,飛身來擒。蘇墨以魂冰來擋劍氣,卻雙拳難敵四手,而且對方劍法之精妙令她咋舌,本就是半吊子的她,若不是仗著魂冰在手,恐怕早就被擒住,正是她多想的時候,右手臂直接被劃出寸長口子,也是這一瞬間,她立即被人制住,所有攻勢全部停下,但聽初始的喑啞男聲道“連續違抗君上之諭,回去領罰”其中一人垂首,以示恭敬。
蘇墨此時真的是火燒眉毛,難道自己就這么被帶走了,突然發現其中一人向依舊被定住的展盛淇走去,她不禁出聲“捉我一人也就是了,別連累其他人”
那人也不言語,極薄的匕首自袖口滑出,電光火石間,展盛淇于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徒留地上一人寬的坑洞,下一瞬,蘇墨亦消失不見,玄甲衣的人欲下洞去追,喑啞男聲阻止道“別追了,此處是鼴鼠地盤,尚不知地下情況,先告知君上再議”
一天未過,她在地下已是鉆了兩個來回,當真時也命也,好在不多時,已看到了頭頂上的亮光,鉆出來后,真的不得不感謝鼴鼠的救命之恩。而后展盛淇從另一洞穴中探出頭來,見到蘇墨無事,微微一撐,從坑洞中出來了。
隨即有兩只鼴鼠扭著沉重的身體,向著展盛淇伸著小爪子,待接到了幾條蠕動的蚯蚓后,立即鉆入土中不見了。
“師兄還會馭鼠”
“談不上,只是拜托它們幫一下忙”展盛淇淡淡道。
“如此想來”話至此處,蘇墨笑著道“師兄會剛巧出現,將我從洞中救出,也是鼴鼠幫了小忙了”
展盛淇將裝有蚯蚓的竹罐隨手一扔,幾條鮮活生物似是得到新生一般,迫不及待地鉆進了地下,以為是獲得的新生,殊不知等著它的是成為他物餌食。
展盛淇自顧自地褪下沾滿塵土的外袍,露出月牙白里襯,其扎緊袖口慢悠悠道“苒苒,還記得年少時,你身子雖不好卻活潑好動,山上每一處都是師兄帶著你走過的,你想要的東西,師兄也都會給你”
蘇墨坐在原地,明明展盛淇就在身邊,可他的聲音卻似遙遠天際傳來的那般不真實“而如今師兄有事麻煩你,你可愿意幫我”
淵域之中狀況百出,六界之中的各門各派亦是繃緊了神經,雖說一夜安穩,保不住接下來發生什么。眼下緊要的是如何打開靈臺硯的設下的結界,救出里面的弟子,也因為此事,九重天上,各派掌門與天帝進行了口舌之爭。
脾氣火爆的掌門張口即噴天帝舉措,而天帝靠在寬大的金椅中渾然不在意,待那人說完,吩咐仙娥送上清茶為其潤喉,天帝漫不經心的態度著實惹怒了眾位仙家。
眼看情況愈演愈烈,天帝這才開口“眾位仙家稍安勿躁,此番情況也算盡在掌握”
“呵,盡在掌握”蓬萊掌門花絕凌冷哼一聲“魔界掌握了靈臺硯,陛下還敢說如此大話,太可笑了吧”
“花掌門不必憂心,誰知道魔徒手中的是真,是假呢”天帝以手支頭,嘴角噙笑,從容不迫道。
此番言語過后,眾仙心中更是驚詫,皆望向高座之上的明黃衣帶,其纖長的手指轉著茶盞,突然放下,清脆之音在寬闊寂靜的殿中回響,隨著聲音的消失,伴隨而來的是他輕緩的語調“來啊,讓眾仙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