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坐在楓樹上的女子,巧笑靨兮,身旁放著一柄長刃,劍身乳白,渾然天成,不知是何物所鑄。
夜九走至樹下,玩心大起,用力震了大樹,果然看到樹上的女子晃了晃身形,不由大笑出聲。
樹上的女子,抓起長刃,躍至樹下,凌厲劍氣沖著夜九而來,夜九不過微微偏頭,下一瞬便抓住了襲來的長刃“十三,你的修習還不夠呢”說完,屈指一彈,長刃發出悶響,他隨即皺起了眉頭。
女子見他皺眉,趕緊收回了長刃,嬉笑道“九哥,我不過是累了,才偷個懶,別告訴阿娘”
夜九搖了搖頭,似是也拿她沒辦法“父親將要出關,這幾日,莫惹是生非”
十三聽了以后,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垂頭刻起自己的長刃來,她不甚在意道“誰會注意到呢,我不過是異類而已”
“你娘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渾厚如鐘的聲音在背后傳過來。
十三刻刃的手一頓,夜九恭敬有禮的喚了一聲“父君”
她將長刃扔在地上,轉身,垂首叫人“見過父君”
“孤問你,為何不答”壓低的語氣,明顯是不滿,夜九拉了十三一把。
十三揚起頭,聲音擲地有聲“阿娘自然教導有方,十三莫不敢忘,可是父君的教導,十三卻是第一次垂聽,今后一定放在心上,父君放心”
“你這是在埋怨孤對你的不重視”
“不敢,父君言重了”
“好,既然你這般說了,下個月征討北荒兇獸,你也一起去”
夜九是知道北荒的兇獸,十三修習未到境界,去了恐有不妥。他欲上前,誰知十三脆生生開口“只是在后方觀戰無趣,愿為先鋒,斬殺兇獸”赤眸之中溢滿流光,熠熠生輝。
“先鋒”被稱為父君的人,冷冷一笑,隔空招手,地上長刃化為飛灰“用此等武器嗎?兒戲”
十三抿了抿唇,退后一步,右手摸了摸高大的楓樹,忽然用力拍去,樹上掉下一把烏黑劍身的寬刃,她握在手中,毫不遲疑,貼著自己的腿根處斬去,剎那間鮮血淋漓,噴濺的赤色溫熱液體落在地上,猶如妖嬈盛開的荼蘼花。
十三以劍拄著,才讓自己沒有失去平衡,驟然間失血過多,令其臉色慘白,隔空取物,腿骨已落在手中,掌中用力,斷了踝骨以下,明明嘴唇都在顫抖,可言語間依舊氣勢不減“以肢為器,以骨為鋒,以血為祭,我的佩劍——顏骨”
天帝自夢中驚醒,額上沁出了一層薄汗。
九重天沒有黑夜,外面依舊是大亮,他再度合上雙目,嘴角上揚,輕聲自語“你瞧你多厲害,無時無刻不牽動著我的心,我真期待你回來那一時刻”
沐浴更衣過后,仙娥們將棋盤擺好,天帝手執黑子,分外悠閑,漫不經心道“他們都離開淵域了”
“是,仙門眾派弟子雖有損傷,但不至于傷筋動骨”
“哦,那還真是不錯”說著,將黑子落在棋盤一邊,再度執起白子,思索著該往何處放置。
隨侍一旁的內官再度回稟道“北海的鐘誠派被滅門,是魔徒所為”
“嗯,知道了”白子最終被放在一角,剛好堵住黑子的下一步“云暮有什么消息嗎?”
“目前沒有”
天帝聽了,有些興致缺缺,殿內一時靜默無聲,直到外面有天官回稟,說是云暮有信箋到。
天帝頓時精神抖擻,扔掉了棋子,從內官手中拿過,詳讀起來,說是詳讀,信中內容不過寥寥幾字,大概內容是沐離塵閉關尋求突破,以后諸事,望天帝與其他掌門多做商議進行決斷。
天帝讀完后,隨手放在一邊,與內官道“弋叔,上仙欲閉關尋求突破,可信否?”
內官低眉順眼,回道“不敢妄言”
“老狐貍”天帝橫了他一眼,繼續下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沐離塵卻要閉關,仙門各派總歸要有個站得出來,還有話語權的人,這個人選果真要好好想想”
此時棋盤之上,雙子互不相讓,隱隱有陷入死局之像,天帝忽然拂亂了棋盤,暖玉制成的棋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亂了就可以重新下了,棋子而已嘛”他喃喃自語著,似乎想到什么。
南思自淵域而出,回到百花園后,心中十分不安,但又說不清為什么,騙蘇墨喝下忘川水后發生了什么,她竟是印象全無,而且淵域之中明明已經是開了靈智的走獸竟然突然發狂,還會襲擊傷人,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操控,看來太平安逸的日子要遠了。
“南思上仙”百花園外有仙娥呼喚,南思整理好情緒,走了出去。
仙娥見到南思,首先躬身行禮,遞上請帖一張,聲音恭敬有加“天帝近日新得了一些奇花異草,請上仙過去賞花品茗”
南思接過請帖,翻開后,瞧了一眼,有些疑惑“現在?”
仙娥回到“正是,小仙為上仙引路”
南思不知道這個天帝打什么主意,然而自己也不懼他,笑著回應道“天帝相邀自然要去,仙娥稍待,我換身衣衫,以免失禮”
南思跟著隨侍天帝的內官走進瑤池后園中,躬身彎腰認真瞧著花卉的明黃衣胄便是天帝無疑了,內官做了請的手勢后,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南思不卑不亢道“南思見過陛下”
天帝輕輕彈了彈海棠花上的露珠,不由的心情甚好,聽到南思的聲音,立即轉過頭來,笑著道“上仙有禮了,快入座吧”
石桌上擺著瓜果清茶,天帝請了南思先坐,南思深知如今自己站的是誰的地界,即便這天帝猶如擺設,也不得有僭越之處“南思為臣,陛下是主,不敢逾距”
天帝笑了笑“上仙多慮了”卻也沒再多言,率先落座了。
待南思坐下后,天帝指著園中花草道“知道上仙對奇花異草頗有造詣,替寡人掌掌眼,這園中可有不當之處”
“陛下請帖中言是要賞花品茗,如今來了,卻是要南思幫忙,可是好謀算”南思涂著紅豆蔻的指尖,輕輕敲打石桌,發出清脆聲響,她停了停又道“陛下若是有事,可不必拐彎抹角”
天帝聽完,嘆了口氣道“既然南思上仙開口了,那寡人也不遮掩,賞花品茗只是借口,寡人,不,是仙門各派請求上仙相助”
“請南思相助”南思有些疑惑“仙界有嵐風上仙在,何須我”
天帝推過來一張信箋“上仙請過目”
南思拿起信箋,看完后心中驚詫萬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嵐風要閉關尋求突破,于仙界也是好事,天帝是何意呢”
“嵐風上仙尋求突破,自然是意事,可淵域中發生的事,南思上仙也親身經歷了,魔界蠢蠢欲動,仙門百家過于被動了,如此緊要關頭,沐掌門閉關不出,實在讓寡人安心不得”
“天帝是要南思暫代仙門領首”南思皺著眉,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不,上仙誤會了”天帝急忙解釋道“雖然上仙實力數一數二,可避世良久,門派間的事情不慎清楚,當不得這領首”
南思聽了,眉頭蹙的成為一團“天帝到底想說什么?”
天帝等的就是南思這句話,他肅了面容“北海鐘誠派被滅門,據探是魔徒所為,可為何挑選的是鐘誠派,鐘誠一門于仙界實在小門小戶,當初仙門各派均是防衛薄弱,為何只看中了鐘誠,這其中恐有隱情,如今多事之秋,嵐風上仙又閉關不出,能解燃眉之急的只有南思上仙了”天帝一口氣說完厲害關系,端起清茶飲了一口,察覺南思正在思慮,又接了一句“這樣,也能為嵐風上仙分憂解難”
南思抬眸瞧了天帝一眼,“南思要考慮一番”
“上仙有疑慮倒也正常,不過時間急迫,還望上仙早做決定”說著,沖著園外朗聲道“弋叔”
隨侍的內官從外面進來,身后跟著一位體態頎然的修士,修士與天帝見禮“拜見陛下”
天帝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對其道“這位是南思上仙”
修士再度見禮,“見過南思上仙,在下北海鐘誠派郭汜”
南思不明白天帝何意,只是頷首算是應了,詢問的目光望向天帝。
“這位郭汜是鐘誠派掌門的師弟,鐘誠派慘遭毒手時,他正帶領新入門弟子在外歷練,才算是逃過一劫,南思上仙既然要查探其中隱情,郭掌門從旁協助,也能算是事半功倍”
“陛下是忘了嘛,我說我還在考慮”
“上仙有上仙的思慮,寡人有寡人的打算,方才也說了,時間急迫,希望上仙不要過于推辭”
南思瞇了瞇眼“陛下的話,南思醒得了,明日,我與郭道長一道,去鐘誠派查探個清楚”
天帝撫掌道“大善,靜候佳音”
待南思與郭汜一同離去后,天帝收斂笑意,隨侍內官為其換了新茶,垂首恭敬的退去一旁。
天帝端起來,又再度放下,“弋叔,穆涯沒回來過嗎?”
“沒有”
“呵,他倒是癡心,整日于離海中守著顏骨,為了那個愚蠢的約定”天帝氣急,將茶盞擲于地上。
扔出茶盞后,心情平順了許多,起身走出園中,內官趕緊跟上,天帝走了幾步,停下道“寡人要去蓬萊仙山”
內官并未多言,擺了擺手,一眾仙娥天官,皆去準備了。
花絕凌收到消息,說是天帝駕臨時,有些疑惑不解,但還是準備了甜果清茶,囑咐一眾弟子莫要失禮,早早的來到山前廣場迎接。
天邊現五色祥云,紫氣東來,有靈馬白蹄踏雪而來,馬背之上是銀色長袍,頭戴抹額的俊俏仙君,腰間玉帶,金絲鑲邊,其中繡著的是祥云掩海棠,正是天帝無疑。
花絕凌領一眾弟子參拜,天帝下馬,急忙扶起花絕凌,面上神色不虞,足可看出其憂心忡忡“花掌門不必多禮,寡人今日來,實有要事相商”
“要事?”
“足以撼動仙界的大事,還望花掌門多聽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