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面色陰沉,扶著朱家少家主朱修幫他順氣,看向蕭沐的眼神冰冷無比,蘊含殺意。
“你們想殺我?”蕭沐挑眉,嘴角揚起,他對朱家的興趣越來越大了。
朱青不語,他將朱修攙扶起來,扶著他坐到凳子上,見其臉色慘白,深知是自己大意的罪過,現(xiàn)在他得想辦法做些什么,以給等下要來的家主一個交代。
他是朱家家主朱壽春的養(yǎng)子,從小便作為朱修近侍培養(yǎng),朱修受傷,作為近侍的他難辭其咎。
想到這里,朱青臉色鐵青,他知道一頓懲戒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過的,只能盡力挽回了。
他的武道天賦不錯,不然也不會被朱壽春收養(yǎng),年僅三十出頭,便已經(jīng)有了王境實力,放到新江湖中也算的上一個不大不小的高手。
但他清楚自己的實力,更清楚蕭沐的實力,面對一尊半圣,他絕無勝算,但比起朱壽春堪稱變態(tài)的懲戒,他寧愿直面蕭沐,最好死在對方手中。
“死在少年半圣的手里,應(yīng)該也說得過去。”朱青如此安慰自己,想著想著,他便站到了蕭沐對面。
“我知道你實力強大,但那又如何?”朱青冷聲道,“我們在此地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算殺不了你,還殺不了你身后的兩個女人嗎?”
蕭沐的臉色也陰沉下來,他很不喜歡別人用身邊人威脅他,于是眼中精光流轉(zhuǎn),殺意逐漸在心中凝聚,眼看朱青就要發(fā)出信號,他悍然出手。
只見蕭沐的身形一動,便出現(xiàn)在朱青面前,抬手便鉗住了他的咽喉將他舉起,聲音也被捏在喉嚨無法發(fā)出。
“你很大膽。”蕭沐凝視著朱青,不顧對方的掙扎,繼續(xù)說道:“明知我為半圣,依舊選擇威脅,很有趣,但很無知。”
朱青的臉色變成絳紫色,額頭青筋跳動,眼眸充血,舌頭伸在外面,想要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咔、咔”的聲音,四肢亂彈,眼神里有著深深地恐懼。
“你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你們的布置?”蕭沐不在乎朱青的狀況,自顧自地說道:“說實話,你們的布置很幼稚,莫說是我,就算是一個王境后期的人在這里,你們也留不住。”
朱青的眼珠子開始向上翻,只見吐氣不見進氣,口水流淌下來,沾濕了蕭沐的手腕。
手腕的濕滑讓蕭沐眉頭一皺,隨即眼神嫌棄地把朱青丟了出去,在撞倒一排桌椅板凳后方才停下,剛好停在朱修的身側(cè),讓剛緩過氣來的朱修大驚失色。
“朱青!”朱修驚恐地看了蕭沐一眼,見蕭沐正接過蕭澄雪遞過去的濕巾擦拭手腕,便趁機把朱青拉了起來,然后緊張道:“你怎么樣?還行嗎?”
朱修作為身為王境后期的朱壽春親子,他本人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武道廢材,體內(nèi)經(jīng)脈天生堵塞,根骨奇差,如今這一身入微境界完全是由各種天材地寶堆上來的,根基虛浮無比,就連納氣境的武者都未必打得過。
所以,他現(xiàn)在只能仰仗朱青這個王境近侍。
他此時心里無比悔恨,恨自己為什么按捺不住好奇跑過來,恨為什么自己會被發(fā)現(xiàn),恨朱青沒有第一時間保護他,更恨一言不發(fā)就朝自己拍來一掌的蕭沐。
但是再多的悔恨都已經(jīng)無濟于事,他現(xiàn)在只希望朱青還可以帶著他從蕭沐的手中逃出去。
“少家主,我……我沒事。”朱青強顏歡笑,他不知道朱修此時正在心里怨恨自己,但作為近侍,讓主子擔(dān)驚受怕甚至受傷就是他的失職,受傷的結(jié)果已經(jīng)無法改變,他要盡力讓朱修有一些安全感。
“真是感人的主仆情。”蕭沐鼓著掌走向朱修二人,面帶微笑。
蕭沐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徹徹底底的反派,可既然朱家想站到了他的對立面,反派不反派的也沒什么區(qū)別。
啪啪。
蕭沐走到對他怒目而視的朱修面前,輕輕地在朱修臉上拍了拍,道:“知道為什么你們還活著嗎?”
朱青伸手把朱修護在身后,充血的眸子警惕地凝視著蕭沐,渾身緊繃,沒有說話。
蕭沐指了指門外,“你們的家主此時就在門外,可他一直沒有進來救你們,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朱青一愣,他身后的朱修也是稍稍愣神,但隨即就連滾帶爬地跑到門口。
“父親!”剛跑到門口,朱修就看到了身穿紫色西裝的朱壽春,頓時眼神呆滯地愣在原地,心里的怨氣也消失不見,剩下的全是對于父親對自己遭遇沒有做出反應(yīng)的疑惑。
朱壽春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肥頭大耳,短粗的脖子上帶著一條粗大的金鏈子,留著八字胡,鼻梁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fā)一絲不茍的背在腦后,中間有一塊還可以看到白嫩的頭皮。
他身后還站著一位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子,臉上帶著褐色的蛤蟆鏡,頭發(fā)是酒紅色,發(fā)梢還燙著卷兒,皮膚白皙滑嫩,五官精巧秀氣,白皙的天鵝頸上帶著一根白金項鏈,上面墜著一個小巧的鐵葫蘆,身穿黑色的修身女士西裝,內(nèi)搭一件雪白的襯衫,襯衫頂上兩枚紐扣沒有系上,露出誘人的鎖骨讓人想入非非,腳踩一雙水晶色高跟鞋,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干練,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
“姐……”朱修看到朱壽春的時候是自我懷疑,當(dāng)他移動目光看到那個年輕女子的時候,脖子一縮,顫顫巍巍得不敢言語。
“回去再收拾你。”年輕女子名叫朱輕顏,是朱修的胞姐,目前正在準(zhǔn)備接受朱壽春的產(chǎn)業(yè),是一個絕對的女強人。
朱輕顏已經(jīng)隱隱有了朱家家主的氣質(zhì),此刻她開口,朱壽春便笑著跟在她后面,為自己退休和朱輕顏上位作勢。
朱輕顏和朱壽春走進玉霄樓,把朱修留在門外。
蕭沐看到朱輕顏的時候微微皺眉,他隱約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
朱輕顏掃視一圈堂中,藏在蛤蟆鏡后面的眼睛瞇了瞇,隨后從地上扶起一個凳子讓朱壽春坐下。
“朱……朱輕顏?”蕭沐看著朱輕顏,不確定地說道。
他剛剛想起一個人來,但不確定。
“是我。”朱輕顏摘下蛤蟆鏡,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蕭沐。
朱壽春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fā),只是微笑著看著自家女兒和蕭沐,似乎在看一場大戲。
蕭澄雪和秋雪魅對視一眼,然后便坐回原處溫起了茶。
她們似乎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了。
果然,在蕭沐聽到朱輕顏的確定后,頓時瞪大了眼睛,指著朱輕顏驚呼道:“你啥時候成朱家人了?”
“哈?”朱輕顏蹭的站起身,踩著高跟鞋踏出一道道清脆的響聲到蕭沐面前,揮手拍開蕭沐的手,指著蕭沐的鼻子道:“老娘是朱家人怎么了?你有意見?”
蕭沐見朱輕顏步步緊逼,連忙亦步亦趨地向后退,舉著雙手,打著哈哈道:“不敢不敢,小弟怎么敢對朱女俠有意見。”
蕭沐心中苦澀,真是冤家路窄啊!
小時候蕭沐跟隨葉清秋老爺子來南域歷練,曾經(jīng)在清虛門見過小時候的過去試煉的朱輕顏,同為試煉者,當(dāng)時年紀(jì)又相仿的二人也就算是結(jié)識了。
只是二人結(jié)識的過程不太友好。
那時候蕭沐絕對算得上一個混世魔王,走到哪里都能搞得雞飛狗跳,清虛門掌門一度想請葉清秋把他收走。
可是葉清秋那時候和清虛門前代掌門躲在密室喝酒,完全不管不顧蕭沐在外面鬧成什么樣子。
朱輕顏作為試煉者之一,在一次蕭沐對當(dāng)代清虛門掌門的惡作劇中遭了魚池之殃,于是從小就有巾幗不讓須眉風(fēng)范的朱輕顏一怒之下追了蕭沐半座山。
二人年紀(jì)雖然相仿,但實際上朱輕顏比蕭沐大上兩歲,小女孩又發(fā)育的早,二人第一次交手自然是蕭沐慘敗,被揍了個鼻青臉腫,而朱輕顏也贏得不容易。
等小小的二人回到清虛山的時候,清虛門掌門看著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家伙兒哭笑不得,一邊訓(xùn)斥蕭沐不懂事,不懂得憐香惜玉,一邊教育朱輕顏作為女孩子要文靜,不能隨便打人,最起碼不能打的那么重。
對此,蕭沐和朱輕顏都嗤之以鼻,等清虛門掌門離開后,二人又扭打一團,誰也不服誰。
最終便是正處換牙期的蕭沐少了兩顆門牙,朱輕顏一只眼睛腫的睜不開,鼻血橫流不止。
所以二人在那次之后便結(jié)下了梁子,又或者說是一種古怪的緣分。
看到朱輕顏,想到當(dāng)年的一幕,蕭沐就感覺門牙隱隱作痛,而朱輕顏也感覺鼻頭發(fā)熱,左眼皮沉重,似乎還伴隨著脹痛。
“冤家路窄啊!”蕭沐心中苦笑。
朱輕顏還是先放過了蕭沐,她走回朱壽春身旁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你晉升半圣了?”
蕭沐聞言點頭,然后也坐了下來,“是啊,所以呢?你們朱家還是鐵了心和我們站到對立面?”
朱輕顏急忙否定,隨禮打了響指,七個渾身濕淋淋的黑衣人一手一個提溜著十四個落湯雞走了進來。
“這是埋伏的人,有一個半圣被魯家的人嚇跑了。”朱輕顏道。
蕭沐點了點頭,然后朱輕顏就讓他們提溜著落湯雞離開了正堂,不知道怎么處理去了。
蕭沐不在意那十四個落湯雞,他輕抬眼眸看著朱輕顏嬌美的容顏,眼神清澈無暇,道:“魯家出半圣了?”
“也不算吧,是魯家老太爺,還活著呢。”朱輕顏輕快地說道。
朱壽春可能是想讓她對魯家老太爺尊敬點兒,于是他伸了伸手,卻被朱輕顏一個眼神制止,要說的話也憋了回去。
蕭沐只是看著這對奇特的父女,沒有詢問,他現(xiàn)在還在想著魯家老太爺?shù)氖聝骸?/p>
正想著呢,蕭沐笑瞇瞇地看向門口,“老太爺來的挺及時啊。”
一個身穿黑色中山服的老者剛好邁進玉霄樓,花白的須發(fā)上還帶著雨珠,面容蒼老,一雙眸子里仿佛裝滿了世間滄桑,蘊含智慧,身材高大魁梧,站在門口好像一堵墻,風(fēng)雨都被他的身軀擋在門外不得入內(nèi),正是魯家老太爺——魯鎮(zhèn)丘!
蕭沐看著昔日的華夏鍛器第一人帶著不怒自威的氣質(zhì)緩緩走來,又看著他緩緩彎下身子,對自己抱拳請罪。
“蕭小爺,老夫魯家魯鎮(zhèn)丘。”魯鎮(zhèn)丘先是自我介紹一句,又緊接著道:“老夫?qū)嵙Φ臀ⅲ茨茏サ酱炭停埵捫斀底铮 ?/p>
“看看,這才是有大背景之人的排面,學(xué)著點兒,咱家還不夠格呢!”朱輕顏暗搓搓地挪到朱壽春身邊,低聲道。
對此,朱壽春依舊保持這憨態(tài)可掬的微笑,點點頭,沒有回話。
江湖中,一個人的地位是實力加上輩分決定的,實力高而輩分低,很容易被人用各種道德大義什么綁架,做起事來也難免有束手束腳的地方,而輩分大又實力低的,很容易造成底下人陽奉陰違甚至產(chǎn)生取而代之的叛逆心理,唯有二者具備才能讓人心悅誠服。
很不巧,蕭沐剛剛好就是二者具備的那一撮人中最頂尖的那一個,他不僅是少年半圣,踏步江湖實力金字塔頂端的位置,而且還是武道圣師葉清秋的關(guān)門弟子、義子。
所以身為魯家老太爺?shù)聂旀?zhèn)丘會向蕭沐請罪。
蕭沐笑瞇瞇地看著魯鎮(zhèn)丘沒有說話。
魯鎮(zhèn)丘低垂著頭,額頭上不知是雨珠還是汗珠流到了眼皮上,但他沒有擦拭,依舊恭恭敬敬地彎著腰。
一時間,玉霄樓正堂死一般的寂靜,至于朱青和癱坐在門口的朱修已經(jīng)緊閉雙目,面色蒼白,不敢直視堂中的局勢。
蕭澄雪和秋雪魅倒是沒什么感覺,二女依舊坐在窗邊欣賞著窗外的雨景,而在她們的視線中,四個披著雨衣的人影正靜靜地待在玉陽湖畔。
過了一會兒,魯鎮(zhèn)丘的身下已經(jīng)被頭上滴落的汗珠打濕了一小塊兒,蕭沐這才開口道:“先去邊上站著吧,等下還會有人來,我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
聞言,魯鎮(zhèn)丘道:“多謝蕭小爺。”然后才直起身走到朱壽春身邊站著,站的筆直。
一直笑容可掬的朱壽春見狀,眼角抖了抖,雖然笑容依舊,但面色似乎白了幾分。
朱輕顏看著笑瞇瞇的蕭沐,暗自嘆息,隨即見對方看過來,她心頭猛地一顫,連忙牽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