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涌動,浪濤翻天。
位于觀潮湖最中心地區的涼亭,如遭遇地震一般劇烈晃動起來,可那位身子佝僂的涼王陳刀,卻好似未有所聞,他依舊靜靜扶著欄桿,臉色依舊風輕云淡。
然而在他身后一躍而起,刀氣縱橫出手的隱鬼道人,卻好似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瞳孔急劇收縮,原先的猙獰臉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恐,“陳刀、你、你竟在湖中豢養……”
……
觀潮湖的動靜,有些大。
王府上下都看到一道長達十幾丈的刀氣,在湖中心爆炸開來,但刀氣過后,一切又歸于平靜。
一直在芭蕉院中等候的清靈公主,見到那一幕之后,緊張的臉色浮現出一抹激動,“得手了?這么快?”
喜悅過后,她不再猶豫,素手一招,自手鐲中變化出一古怪物件。
緊接著便跑到院子,將手中物件引線一拔,咻得一聲,一道紫光沖天而去。
做好這些后,她如釋重負,看著這不合規矩的龐大王府,她緊咬貝齒,“北涼陳家,你們完了!”
“是嗎?”
話音剛落,芭蕉院外突然走進一人。
那人身著錦袍,一手端杯,杯中熱氣升騰,有茶香裊裊飄散。
清靈公主一眼認出,此人是北涼王三位義子之一。
而當她對上那讓人渾身發麻的陰厲目光后,她幾乎可以猜出,眼前這一位,定是那一熊二豬三猛虎,四狼五鷹六毒蛇中的最后一位!
毒蛇閆占山。
……
涼州。
在王府那道紫色信號沖天而起后,上將軍府三千早已集結完畢的死士,便蜂擁魚貫一般沖出營地,直奔王府而去。
然而在抵達望月山腳時,一列氣勢超凡的軍隊卻攔在了他們前面。
軍隊中緩緩走出兩人,一人華服,一人披甲。
華服者,涼王義子之孤狼陸千里。
披甲者,涼王義子之野豬張文遼。
“你、你們怎么?”
上將軍面露驚慌,腳下馬匹嘶鳴。
孤狼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野豬緩步上前,森然開口,“上將軍習遠,勾結江湖賊人,意欲反叛,今奉涼王之命,誅殺習遠,其麾下死士,一并就地處死!”
“殺!”
……
關外起狼煙,一重接一重。
在平渡蟄伏多年的八萬精兵,在見到狼煙起的那一瞬,便隨同大將軍盧頡傾巢而出,直奔北涼邊關。
然而,他們料想中的邊關空虛這一情況,并未出現,相反,在他們抵達那八丈城下時,城門卻大開。
三萬北涼重甲軍,一萬輕騎軍,五千大戟士,魚貫而出。
明明占據人數優勢的平渡精兵,在見到那些北涼軍團后,卻是個個嚇得雙腿發抖。
大將軍盧頡更是緊張瞪眼道:“你、你們……你們不知涼州已出事?不去平亂,怎么還……”
“涼州反賊,已悉數鎮壓,無需盧將軍擔憂。”
大戟士中,有一人提丈長巨戟拖行而出,他抬頭,目光兇如虎。
盧頡心臟劇烈跳動,不敢置信道:“涼州反賊,都被鎮壓了?”
“你說呢?”
猛虎張奎,冷漠反問。
“咕嚕……”
大將軍盧頡艱難吞下一口唾沫,隨后便顫抖點頭道:“好,好,既然涼州事了,那就無需我等幫助了,張將軍,告辭!”
他說完,不敢有絲毫停留,策馬轉身,班師回城。
然而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猛虎張奎卻又朗聲道了一句,“涼王有令,平渡軍隊可以就此離開,但盧將軍,需留下人頭。”
大將軍盧頡,渾身一顫,險些跌落馬背。
※※※
北涼王府暗流涌動,但一眾下人卻不曾慌亂,依舊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觀潮湖,湖心涼亭。
陳安生,陳心月,皆已到亭內。
那位精通變化之術的隱鬼道人,已經顯化其本來的中年面貌。
他似乎受了什么重大創傷,渾身濕漉漉靠在石凳上,氣息衰弱。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他看著涼王陳刀,眼底有惡毒,亦有遺憾。
涼王并未做聲,只是從袖袍中取出一封信件,丟到了道人懷中。
他顫巍巍打開,待看清信件內容之后,才恍然大悟。
他看向陳心月陳安生,苦澀笑道:“此次謀劃,本應萬無一失,可誰曾想你這個最關鍵的點,居然沒有死,呵……哈哈……陛下究竟是派了個什么樣的蠢豬,才能讓你這廢物逃脫?”
陳安生面無表情,平靜回答,“不是皇帝愚昧,也不是你口中的蠢豬無能,真正導致你們失敗的,是你們一直拿我當廢物。”
“成王敗寇,你說什么,都是對的。”隱鬼道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隨即沉沉嘆息,“只可惜啊,就差這么一點,如果沒有這封信,你們陳家這一次,就真的完了,哎……”
陳安生與陳心月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其實自入關之后,陳心月便找上了邊關大將,讓他以快馬日夜兼程將此信送達王府。
隱鬼道人說得似乎沒錯,如果不是這封信,他也許真的會成功?
但……涼王突然搖了搖頭,道:“陳家不會完,你也不會得手,因為在王府宴席中,本王就已經看出,你非安生。”
聽聞此言,三人皆是一愣,隱鬼道人似有不服,“你如何看得出?”
涼王平靜回答,“其一,安生性子隨意,若生疲憊,莫管回門宴否,他都只管回去睡覺,但你卻忍住了。”
“其二,本王六位義子,有五位不喜安生紈绔,但老二文遼卻出奇的與安生合得來,可是在宴席中,他多次與你舉杯,你都故作疲憊,隨意應付。”
“其三,來觀潮湖時,本王曾繞道數處,若依安生性子,斷不愿多走寸步。”
“所以,此信來否,本王都知道,你非安生。”
隱鬼道人靜靜聽完,臉色也漸漸苦澀,他自嘲一笑,“是我低估你這人屠了,但是……”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然后不知從哪來的體力,突然一躍而起。
他雙手合并,一道刀氣驟然升空三十丈,涼亭之頂瞬間爆炸,煉神境界威勢盡顯。
他面目猙獰,吼道:“但是,我還是要殺你!”
巍巍刀芒,重重劈下。
風口浪尖上的涼王,依舊無動于衷,他負手而立,眼神冷漠。
在他身后湖水中,一條蛟龍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