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問題均按照易難程度從左往右,越右越難以應對,只見那條錦帛上寫著:“因火為煙,若撇不開終是苦。”
江晗微瞳孔一縮,看來這個顧公子是個胸中有丘壑,也有萬年死結的一個人。很顯然,他有著放不下的過去。
江晗微看著,足足半個時辰,這十個問題居然無人可解。既是如此,她倒好奇,真想看看這個顧公子究竟是何模樣。
“微兒,我們出來都快一個半時辰了,回去吧。這問題,大哥暫時也解不開。”江旭辰說道。
“那這些問題是何時一更換呢?”
“顧公子出題沒有定性,什么時候問題解答完了,他什么時候再出,而且是一次出十個,空了不補,難解的會一直懸掛。最夸張的一次是他兩年前出的一次題,人們足足解了半個多月,最后就只剩一副對聯的上聯了,可是下聯解了三個月卻始終沒人解答的出來。”
“那后來呢?”
“后來,云樓的聚集者因為這副對聯在京城逗留了許久,人多雜亂,皇上怕不法之徒趁機擾亂京城安寧,故而讓三皇子宸王殿下去解決,后來是宸王殿下破解了這最后一題。”
“哦?挺有意思啊!那大哥,這是一幅什么樣的對聯呢?”江晗微來了興致。
“顧公子的上聯是:我每一醉岳陽,見眼底風波,無時不作。
宸王的下聯是:人皆欲吞云夢,問胸中塊磊,何時能消?”
有意思,江晗微心里真真覺著有意思。
“看來這宸王殿下也是人中龍鳳啊。”
“嗯,的確是。”
“行了,熱鬧我也看夠了,大哥,我們走吧。”江晗微開口道。邊說邊往外走。
江旭辰覺得有些詫異,這種覺得晗微不一樣的感覺越發明顯了:“微兒,我總覺得,你這一受傷變了許多,你以前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的,怎么……”
“大哥,人是會變的不是嗎?尤其是女人,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變的生物,何況,妹妹也是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了,看開了些許,看淡了些許,這不是很正常嗎?”江晗微走出云樓,看著八角樓上方的那片天空,似乎是在對天空說,又似乎是在對江旭辰說,再或是對自己說。
江旭辰看著這樣的妹妹,有些忐忑。
早已等在一旁的茉莉走上前來,江晗微沒有理茉莉,也沒有隨著江旭辰一起走,而是獨自一人走向江王府的馬車。
馬車里,江旭辰看著江晗微無言沉默著。
“微兒,大哥想和你在外面單獨聊聊,我們去個地方,暫先不回府好嗎?”
“好啊,去哪里啊?”
“去林地。”江旭辰朝著外面的車夫道。
馬車駛向一片寬廣的地界這里載滿了白楊,江旭辰帶著江晗微一邊走著一邊道。
“微兒,這里是我們江王府的林地,小時候,我常常帶你,映月和銘天一起過來玩兒。”說著轉頭看了看江晗微,“恐怕你現在都不記得了吧。”
“是不記得了。”江晗微開口。
拜托,你們兄妹來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說,你不都知道我失憶了嘛,還問?
內心已是一片狂風暴雨,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我還記得,小時候,銘天就常來王府找映月玩兒,你也跟著映月叫表哥,那個時候啊,你就粘著他比粘著我都多。”江旭辰笑笑,似乎陷入了過往的記憶里。
江旭辰接著道:“那時候你總嚷嚷著,說要長大了就嫁給銘天。”江旭辰轉過身來看著江晗微道:“可是,你可知道,他每次來江王府都是來找映月的。”
“你漸漸長大,對他的心思越加明顯,哥哥多少次明里暗里的提醒你,敲打你,可你就是不聽。”
江旭辰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有受傷的一天的。”
楊家剛把聘禮下到江映月的名下,江晗微就因傷心過度屢屢昏闕,到最后竟然心死身亡。
這些話江晗微是沒辦法對江旭辰說的。
她怎么能告訴他,他的妹妹早已死亡,而現在寄居在這具身體里的,只是一縷異世而來的殘魂。
可是,她既然接受的江晗微的身體,自然而然,原本屬于她的一些責任亦或是過去,她都得背負起來。
“大哥,你是在擔心我再度想不開嗎?你不必再憂心。”江晗微道:“妹妹從前任性了些,此番一趟鬼門關回來,我已是想開了許多,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人家既然對我無意,我又何必如此糾纏不休呢。”
“況且,妹妹也算是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不是么?”
聽著江晗微如此講,江旭辰有些詫異的同時,也感到了欣慰,“你能這么想很好,大哥希望你是真的想開了。”
“真的想開了。”
“那就好,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你傷還沒有好,應該多休息。”江旭辰伸出左臂攬著她向林外停著的馬車走去。
等江旭辰,江晗微上了馬車,車夫駕著馬車向前去,行駛到路中央時,看見有一人狼狽不堪的暈闕在地。
“少爺,有個人躺在路中央,看樣子是昏過去了。”車夫轉頭朝著馬車內道。
江晗微和江旭辰相互對視一眼,“停車。”江晗微道:“大哥,我們下去看看。”
江旭辰點點頭。
一前一后下了車,才發現昏闕在地的是一名女子,雖發絲凌亂,衣著狼狽,但仍舊可以在這灰頭土臉之下看出本來面目的清麗。
“大哥,一個姑娘家,我們帶回府吧,她一個人暈倒在這里,不濟會發生什么事呢?”江晗微道。“我們把她帶回去,等她行了以后,再決定她的去留問題。”
“好。”江旭辰應道。
伸手將女子抱了起來,上了馬車。
等女子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一間干凈的屋子,陽光從鏤空花紋里透了進來,她整個人梳洗干凈,身上的許多傷口和淤青都已經上過藥,處理好了。
還處在迷茫之中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醒了?”江晗微走了過來,身后跟著茉莉。“醒了就好,你已經睡了半日了,大夫來看過了,說你是疲勞過度,營養不良才會昏倒的。”
“你是誰?”女子問道。
“我叫江晗微,江王府嫡女,看見你暈倒在路上所以帶你回來了。”江晗微對著女子說,“你既已醒了,那就先把藥喝了吧。”
說著轉身從茉莉的手中接過湯藥,遞給女子,問道:“你呢?你是誰?為什么一個女兒家會如此狼狽?”
女子沒有接,而是定定看著江晗微,又輕輕瞥了茉莉一眼。
“茉莉,你先出去吧。”江晗微對著茉莉道。
“是,小姐。”茉莉雖不樂意,卻乖乖退下。
“沒人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看著茉莉離開的背影,江晗微對著女子說道。
“我叫陳妍麗,自從幼年時候就一直在給定州珠寶商陳老爺的千金做侍女,我家老爺受人陷害,家財散盡,我跑了出來,可是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好幾天沒吃飯了,所以才會如此。”陳妍麗說道。
“那你身上的這些傷是?”江晗微抬眸問道。
“陳老爺家家破人亡,我為躲開仇家追殺,所以滿身是傷。”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江晗微問道。
“我沒有一技之長,在外面存活不下去,今日,既為小姐所救,愿為仆為婢,求小姐給個安身之所,給口飯吃就好。”陳妍麗誠懇看著江晗微。
“行,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身邊跟著我吧,剛好我也缺幾個身邊人。你先把藥喝了,好好養著吧。”江晗微把藥碗遞給她。
“謝謝小姐,只是……”陳妍麗接過碗道。
“只是什么?”
“只是,小姐不用奴婢先簽賣身契嗎?”陳妍麗問道。
“不用,你是我救回來的,不是我買回來的,既然如此,就是緣分,不用賣身契。”江晗微起身道。“行了,你養著吧,我先走了。”
江晗微轉身離開。
陳妍麗看著江晗微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掙扎著什么,卻又在下一刻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目中透著堅定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