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不愿意的，其實他隱隱約約猜到了，所有的時間系魔法師最終的結(jié)局都很神秘，原因就是他們都回溯到了久遠(yuǎn)的曾經(jīng)。

如果這是他必然的命運，那么他當(dāng)然愿意用來交換奧利佛的生命。

他沒有猶豫的答應(yīng)，顯然沒有出乎那人的預(yù)料，那人揮了揮手，沙漏飛到了他的手里。

“時間系最強大的奧義，就在于我們能夠改變過去發(fā)生的事。這與命運系的力量背道而馳，卻又是彼此聯(lián)系的。”

那人的話像是教導(dǎo)，又像是評價。

“命運系的力量能夠確定未來的結(jié)果，看透一切變化，但是無法影響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而時間系一旦改變了過去的事情，那么現(xiàn)在與未來就會隨之發(fā)生改變，所以，我們即使能夠改變一件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卻不能違背命運的安排，否則會被修正的力量抹去存在。”

“等等，我不明白。”歐文有點糊涂了，覺得他的話中有很大的漏洞，總覺得是一個悖論。

“我當(dāng)年也不明白，不過這不要緊，等到你沿著歲月開始回溯的時候，就會明白該怎么做了。”

那人輕輕揮手，沙漏靜止的細(xì)沙開始緩慢地，但是卻不可抗拒地飛回了上一層。

整個世界在這個時候都開始慢慢地倒退，像是曾經(jīng)他們在歲月之路上看過的那樣。

“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其實只有我們不會忘記，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很大的幸運。”那人輕聲說。

時間在他的指尖如同流水般溜走，無聲無息，無始無終。

……

在很久很久之后，登上了教宗神座的歐文，才明白關(guān)于宿命與歲月的那種聯(lián)系。

“杰克，我已經(jīng)做完了該做的一切了，接下來，整個世界就交給你了。”歐文將頭上的教宗神冠輕輕摘下，放在了神殿深處，星河圣劍輕輕錚鳴了一聲，像是告別。

“你會是萬古以來最偉大的帝王，神權(quán)不會成為你的心腹大患，圣殿自此之后，只會專心于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統(tǒng)歸皇室統(tǒng)領(lǐng)，但是天使軍團(tuán)和圣騎士團(tuán)要留給他們，維護(hù)醫(yī)者的純凈和安全。

對了，還有教廷，因為凱莉的關(guān)系，奧利佛會一直是你最鋒利的暗刺，所以不用我說你也會好好保留著教廷，但是有時候奧利佛有點倔，你可不能為難他，否則就算我不能找你麻煩了，凱莉也絕對饒不了你，她雖然是你的皇后，也還是魔法公會的主席，你不能不顧她的感受。你們一旦離心，世間就會再次生靈涂炭，我不是不相信你們的感情，但是有的話還是得說。

另外，去找回來扎克利吧，這樣即使我不在，你也能有個商量事的人，奧利佛是個什么也不會說的主，凱莉又太在乎你的感受，扎克利能比他們兩個適合輔助你，他和你做朋友的時間比我久，他把一切都看得那么透，肯定已經(jīng)不生氣了。”

說到最后，歐文也察覺自己說的太多了，有些歉意地笑了一笑，把神袍脫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了神座上。

“那我這就告別了，等我走了，你再去把這封信交給奧利佛，麻煩你了。”

歐文的神色輕松如常，好像真就是決定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全然沒有任何負(fù)擔(dān)。

“真對不起，把這個天下就這么不負(fù)責(zé)任地留給你，辛苦你了。”歐文最后有些歉意，看著一言不發(fā)的杰克，伸手抓了抓頭，似乎再也想不出該說什么了，“那我走了。”

他轉(zhuǎn)身從大殿的側(cè)門悄悄地溜了出去，臨出門之前，和杰克揮了揮手，一如多年之前，在魔法公會門口告別的時候。

不同的是，那天陽光燦爛，楊柳成蔭，而如今，滿天皆白，冰雪飄零。

杰克捏住了手里的信，微笑著和他揮手道別，看著他的背影走進(jìn)了滿天的風(fēng)雪。

沒什么可悲傷的啊，這么多年了，縱橫過烽火連天的沙場，也攪弄過過陰風(fēng)詭雨的朝堂，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鮮血，眼睛里早就看慣了生離死別，怎么還能像年輕時候那么多愁善感？

走了多好啊，沒有神權(quán)和皇權(quán)的分歧，也沒有彼此的反目，多清凈。

但是我還是想要你，你們都留在我身邊啊！你們這些混蛋！

你們一直都***在忙著拯救世界，但是最終把這個累贅留給我自己是個什么意思！

……

“所以你就這么讓他走了！！！”奧利佛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憤怒，震驚，不可置信。

“走了也好，不然神權(quán)與皇權(quán)要是翻臉，誰都不好做。”杰克淡淡地道。

“杰克你***就是一個混蛋！”奧利佛一拳揮在杰克的臉上，沒管他是天下的皇帝，是他的姐夫，是他曾經(jīng)的主帥，是他保護(hù)了十幾年的人，這一拳又狠又準(zhǔn)，打破了杰克的嘴角，鮮血一滴滴地淌落下來。“你知不知道他這一走就回不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誰也追不回來他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是為了救你而締結(jié)的契約，不是他走，就是你死，我們誰都不能干涉。”杰克平靜地吐了一口血水，抬頭看著奧利佛，“你現(xiàn)在趕去，還能送一送他。”

奧利佛似乎已經(jīng)憤怒地說不出話了，然而除了憤怒還有自責(zé)，還有悔恨，他最后看了一眼杰克，如同一道離弦之箭瞬間射進(jìn)了滿天的風(fēng)雪里，沿著足跡極速飛掠。

天下暗殺追蹤無出其右的教廷之主，瘋狂地在雪里狂奔。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經(jīng)在陽光里走過寂靜無人的街道，心里也是一樣寒冷。

但是這一次，長街的盡頭，不會再有爽朗溫和的少年逆著陽光對他伸出手來，把他從寒冷里背出來。

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彼此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是流淌著同樣血脈的親生兄弟，卻維持了那么多年的親情。

如今你要丟下我獨自走過萬古的歲月，連送一送你都不讓。

你怎么能這么當(dāng)哥哥！

“哥！哥！”

奧利佛終于看到了即將隱沒在滿天風(fēng)雪里的背影，然而不過一條長街的距離，他用盡全力卻也無法跨越。

人到底還是跑不過時光，只能看著離開的人漸行漸遠(yuǎn)。

最后，遠(yuǎn)去的背影消失，奧利佛瞬間跨越了整條長街，撲倒在了長街盡頭的雪堆里。

他在世上最后的血親，一直保護(hù)著他的最后一個人，消失在了時光深處。

令世人聞之色變的暗殺之王，教廷之主，在這一刻哭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聲嘶力竭，淚流滿面。

然而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從他的身后伸來，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拍打著他身上的雪。

“這么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讓人們看見教廷之主這個樣子，像什么話！”

嘮嘮叨叨的話還是一樣溫和，奧利佛呆呆地看著身后的歐文。

“我這不是回來了么，離開了一百萬年的是我又不是你，對你而言只是一小會兒沒看見我而已啊！”歐文看著呆愣愣的奧利佛，嘆了口氣，隨后緊緊地?fù)肀Я怂幌隆?/p>

“不過我還真是挺想你的啊。”

他們身后，抱著孩子的愛麗絲溫和地笑了，有個弟弟的感覺，真的是挺不錯的。

“原來嫂子是被你從水系英靈殿里帶走的啊。”奧利佛看見了他身后的愛麗絲，還有那個和歐文還有他自己有七八分像的小娃娃，一下子也笑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原來是我把她帶出來了，只是回到了過去，該做什么就都明白了，原來根本沒什么之前的時間系法師，一直都是我自己罷了。”歐文滿不在乎地笑了，拉著他過去看孩子。

“來看看你侄子，也不知道咱們家的這個千幻血脈怎么就這么邪性，竟然是風(fēng)系的，看起來得交給你姐姐教育了。”

小娃娃好奇地看著叔叔，伸出手去擦著叔叔臉上未干的淚痕，奶聲奶氣地說，“叔叔不哭……”

奧利佛把他抱在懷里，用暗夜法袍給他遮著風(fēng)雪，笑容滿面。

那些生死和離別，終于都過去了，我們終歸會好好地生活，直到一切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