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一眼,嘆息一聲,才道:“不瞞公子,我們從那太湖上死后,已經(jīng)死了三年了,卻沒有魂差來勾走我們的魂魄。”
周翰一愣,問道:“你們沒碰見過這牛頭馬面嗎?”
“牛頭?馬面?”慶忌一聽,疑惑的說道:“那是什么鬼,鬼吏么?”
周翰聽到慶忌頗具現(xiàn)代風格的話語,有些想笑,自言自語道:“這樣啊,難道是他們玩忽職守?”
周翰卻是不知道,這牛頭名為阿傍,乃是宋朝一個流氓地痞,死后到了陰間,本要投生為畜,閻羅王念他重情義,能說會道,才封他牛頭幽冥鬼使,這春秋時期,卻是沒有這兩位大名鼎鼎的魂差了。
“那你們這幾年,就一直呆在這枯井里?”
“正是,我們兩人就刻苦修行鬼力,這荒廢的院子,本來是我的府邸,我看這口枯井下面陰氣頗重,而且井上有枯枝覆蓋,白天不會有陽光照到,這才選的這里。”
周翰想到這里,略微一思索,這兩人恐怕是孤魂野鬼了。人之死后,若沒有親人祭奠,頭七的時候,家中沒有亮燈,鬼魂不能去往回家的路,這樣便會變?yōu)楣禄暌肮怼?/p>
“你們無家可歸,沒有親人祭奠,這樣一來,恐怕是成了那孤魂野鬼,確實難過。”周翰有些心酸,這慶忌一世英明,死后卻沒有家人來祭奠,成了一縷游魂。
沒有人remember他。
“誒,不對,慶忌,這里不是你的家嗎?”周翰想起來,問道。
慶忌臉色一黯,說道:“這里只能算是我的府邸,沒有親人的地方,不算是家的。”
周翰看到旁邊同樣低頭不語的朱淚,嘆息一聲,說道:“朱淚作為未婚妻,沒有拜天拜地,得到天地祝福,看來也不算啊。”
朱淚點了點頭,心中酸楚不已。
慶忌鬼氣好似變得弱了一些,竟然不覺得有些冷意了,看著朱淚憔悴的模樣,說道:
“淚兒,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我們?nèi)斯硎馔荆粫薪Y(jié)果的,今天我一會工匠公子,覺得公子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淚兒,我們今生今世沒有緣分,只能到來世再續(xù)了。”
朱淚一驚,抬起額頭,凍的有些發(fā)紫的嘴唇微微顫動道:“姬郎,你......你是要離開我嗎?”
慶忌一笑,說道:“不會,我依然會在這口井中。”
周翰聽到慶忌的夸獎,點了點頭,一個人說我?guī)浳疫€懷疑,但是三人成虎,眾口一心說的話,不由得周翰不信。
朱淚看了看站在一旁面露微笑的周翰,歉疚道:“公子,恕奴婢不能侍奉公子,奴婢心中郁結(jié)難了,姬郎一日不投胎往生,我便一日無法安心。”
周翰看著朱淚余情未了的模樣,嘆了口氣,說道:“人都死了,你還操心他投胎的事,你這用情,也是夠深的。”
朱淚噙著眼淚,看著自己的情郎,心如刀割,自慶忌死之前,朱家便被吳中大臣落井下石,稱其家族與反賊慶忌有牽連,朱家本來是附庸太子慶忌的,指日騰達,然而闔閭突然刺殺慶忌之父,慶忌只能逃到衛(wèi)國,闔閭宣稱朱家協(xié)助慶忌,乃是罪臣余黨,便下了旨意,將朱氏一家男子充軍,女子為婢,這盛世豪門,便在君王的一道詔書下,轟然倒塌。
朱淚于慶忌早就結(jié)識,心中的怨恨,也只是因為不能相逢罷了,想起和慶忌的那幾年時光,潸然淚下。
那些在一起的年歲,兩人春看桃李相映,夏乘輕舟賞荷,秋作詩詞吟菊,冬來踏雪尋梅,往事歷歷,如何能忘?
朱淚眼角淚珠涌動,突然大聲喊道:“姬郎,你肯定知道的如何投胎的,你告訴我啊,我來幫你啊!為什么不肯告訴我啊!”
慶忌笑道:“哪有什么投胎法子,像我這種游魂,只等陰氣消散,便化作人間的一縷虛無罷了。”
只是笑容里的那點凄厲,瞞過了朱淚,如何能瞞住目力非凡的周翰?
周翰站在原地,看著雖為孤魂野鬼,卻依舊滿身豪氣的慶忌,暗自嘆息一聲。
紅月映天,黑星透云,鬼魂的眼中,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要離看了看那血紅的月色,哀嘆一聲道:“慶忌,回到井里去吧,今晚你修行的陰氣已經(jīng)消散殆盡了。”
慶忌點了點頭,看了朱淚和周翰一眼,說道:“工匠公子,朱淚與我無福無份,以后,望公子多加擔待!”
言下之意,自是十分明了。
說完,也不看朱淚一眼,兩縷陰魂“嗖”的一聲,鉆入那庭院的枯井,隱沒不見。
“走吧。”周翰看了看朱淚,說道:“看你也哭累了,早點休息吧。”
朱淚擦了擦眼淚,回頭看了一眼,星影撒落,亭葉葳蕤,那枯井靜靜坐在庭院之中,卻只是一口枯井罷了。
......
“公子,你來啦!”離旅聽到腳步聲后,推開廂門,看著周翰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走上前去,替周翰垂肩按摩,腧穴活脈,靈巧的小手敲打著周翰的背部,讓周翰身上的勞乏也減輕了許些。
周翰看著離旅乖巧的模樣,興之所至,說起那些戀愛的小白話來,問道:“這么晚還在等我,卻是不必,想我了,可以去叫我啊?”
離旅一笑,柔柔的說道:“奴婢怎敢輕擾,公子是做大事的人。”
看著離旅腮暈潮紅,羞娥凝綠,睡眼惺忪之下,卻是多了一番朦朧美意,周翰心絲一動,大笑:“什么大事不大事的,你就是我的大事!”
“公子!啊—”
春宵帳亂,云鬢疊絲,鸞鳳翻飛,喘*息連連,這一晚,周翰又做了好幾件大事,虧得周翰這仙氣打練的身體,才能穩(wěn)穩(wěn)的hold住,要不然換了一般人,床還真受不了。
一番云雨之后,看著抱著自己沉沉睡去的離旅,周翰殊無睡意,反而有些精神。
七天日夜,自己能磨出那些小玩意,忍住這屋內(nèi)的一群“后宮”而不發(fā),還真是不簡單吶。
以前,周翰腦子里總是時不時的浮現(xiàn)一絲沖動,過一會兒就會去想那些事,連周翰都以為自己算是下流,可是直到今天,初嘗人事之后,周翰才知道,自己并不下流,可能是那傳說中的風流人物。
人這一生吶,就是不斷經(jīng)歷,不斷認識自己的過程啊!
周翰想到這里,正要起身打坐,突然感到一股陰氣,從這屋子的四周悄然涌出,極其細微的涼意,慢慢的在整個院落蔓延
不同于料峭的春寒,這股涼意,有一股陰冷悚然之意,而且那陰冷的源泉,正是來自后院。
鬼鬼祟祟!
周翰有些氣惱:慶忌本來是他敬重的人物,沒想到這人身死之后,這行事竟然變得鬼祟怪異起來,大半夜的,卻不知道要做何事?
周翰悄然起身,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驚動后院這個陰魂,將離旅的胳膊輕輕的拿開之后,穿好衣服,轉(zhuǎn)身來到前院門廊,只是一跳,便輕輕躍過一丈高墻,來到了街道之中。
時值立春,夜半風寒,夜色如墨,月光如織,萬籟俱寂,只余巷里穿堂的寒風,一條寬敞的街道上,半個人影也無,只有青石板上的淡淡清輝,將這街道更增一份冷寂。
周翰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那慶忌的陰魂,化作一縷幽幽鬼火,在十幾米的天空之上,輕裊飄蕩的往西邊飛去。
周翰的腳下仙氣微微涌動,注入腳下經(jīng)脈,在地上奔跑起來,每邁一步,都跨幅驚人。
追趕那團鬼火,毫不費力。
慶忌也是心中有些防備,一路之上,走走停停,幻化的鬼火也時不時的旋轉(zhuǎn)兩圈,好似在四周觀察,在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之后,刻意的飄高了一些。
王宮?!周翰循著軌跡,走到半路,才看見姑蘇城旁,那座龐大的宮殿建筑,吳王宮。
難道他要去找闔閭報殺父之仇?可是這闔閭已經(jīng)死了啊?
算了算日子,今天也不是闔閭的頭七。
周翰暗暗疑惑,繼續(xù)跟著慶忌,王宮的守衛(wèi)自然是無人注意這高空中飄蕩的一團細小鬼火,周翰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只能使了個隱身術(shù),跳進了吳王宮。
隱身術(shù)非常耗費仙力,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也不會使用,周翰進去之后,那慶忌果然一路飄向吳王府。
一路走來,慶忌自然是輕車熟路,沒有絲毫停頓的來到了吳王寢宮。
鬼火一變,幻化成陰魂的模樣,飄蕩的來到吳王的寢宮,旁邊的一個侍衛(wèi),視若無物,只是皺了皺眉頭,抱怨道:“這都是早春時節(jié)了,夜晚還如此陰冷,剛才一陣陰寒過來,我這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另一個侍衛(wèi)本來在打哈欠,卻被這陰寒冷風吹的打了一半,睡意全無,顫了顫身子,回答道:“正是,冷的我睡意全無了!”
兩人無奈一笑,卻是對漂在一旁的慶忌,毫無察覺。
周翰隱身站在旁邊,十八名勇士圍繞著吳王夫差的寢宮,勇士們身上的方剛血氣,組成了一道淡紅色的紅柱,籠罩在整個寢宮的上空,讓這慶忌,往里面略微一探,便連連退后了幾步。
“喂,真他娘的邪門,這宮里怎么這么冷?!李仁,你去看看,是不是庭院的門沒關(guān)好!”那名侍衛(wèi)又覺得一陣冷風襲來,冷的有些發(fā)顫,對著旁邊的人說道。
那李仁也是扔了矛戟,雙手環(huán)抱,罵罵咧咧的往那庭院去了。
慶忌趁著這個空檔,牙齒一咬,從這紅柱之間,穿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