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車的邊與城墻的邊平行，所以，實際上，塔車上有兩個邊可以射擊到敵人。

兩個邊最多可以站10人，如果再加上他們所需的裝填手，則塔車上要站立30個人。但其實塔車上站不了這么多人，即使站下了，位置也很擁擠，根本不可能流暢的裝填火槍。

所以，塔車上只站了8組火威營士兵。

隨著塔車上的第一聲槍聲響起，塔車上的火威營士兵開始了對登上墻頭的士兵進行射擊。

一個舉著盾牌的老營士兵爬到了云梯頂部。他也算是一名久經戰陣的老兵了，可今天登城卻讓他感到奇怪，為什么沒有聽到喊殺聲，為什么沒有聽到兵器交碰的聲音。疑惑變為好奇，他將擋住視線的盾牌移開，就看到女墻后空出一大片空地，城墻后面還有一個高塔，上面……

他還沒有看清塔上面有什么，就被一槍射死了，尸體從云梯上掉了下去。

云梯旁監督指揮士兵的一個管隊發現了這個情況，他喊道：“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他被人用火銃打下來了，而且是正前方受到的攻擊。墻頭上站著的官軍，難道是火銃兵嗎？”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幾個老營兵登上城墻后，其中一人喊道：“管隊大人，城墻后面有一座木塔，上面站著火銃手。”

得知了這個消息，管隊就知道戰場出現了變化。至于如何應對，他卻不能做決定，只能將這個事情傳回帥營。

消息傳播的過程中，戰場上的情勢有了變化。農民軍的數量優勢發揮了出來，他們冒著彈雨，在墻頭站穩了腳跟，并開始與官軍士兵交戰。

他們所面對的，不僅僅只有地威營士兵，而是經過了簡單的命令訓練后，剛上城墻，且穿上厚甲的流民。

這些流民的軍事素質不高。許多人的傷，甚至沒有痊愈。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愿意上城墻來作戰的，無不是與流賊有著深刻仇恨的人。

仇恨，可以使他們的戰斗意志更加頑強。

新的防衛陣線，是由兩排地威營士兵與兩排流民士兵依次排列的陣線。這樣做，肯定會降低城墻上士兵的總體戰斗力，但卻可以使防御縱深更加的深。還有兩個好處：第一，就是讓這些流民明白，他們已經不是炮灰了。進一步體現南衛城官軍與流賊對待他們的截然不同的態度；第二，地威營士兵的戰力與配合，會起到激勵流民的作用。這兩點，都可以進一步加強流民的戰斗意志。

城頭上，地威營士兵整齊的號子聲再次響起。“威”，“凜”，“怒”，使得農民軍推進艱難，往往要約8分鐘，才能解決兩排地威營士兵加兩排厚甲流民組成的陣線。但是，這8分鐘內，他們的側翼就徹底的暴露在8個火威營士兵的槍口之下。

也就是說，農民軍每殺死12個流民和12個地威營士兵，就得挨將近400發彈丸，死傷200余人。這還沒有加上四排守軍造成的殺傷。

花如此大的代價，來奪取一個人口僅萬余的衛城，真的值得嗎？

而后，當精銳老營兵開始用鎖鉤吊下城墻時，那些精銳老營發現下面早已圍著大量手持弓弩的官軍。這些弓弩是前日從戰場繳獲的。拿弓弩的官軍，是一百多個只訓練了兩天的預備兵。

箭術差，可以用數量彌補。

……

農民軍的首領們，很快就得知了攻城失利的消息。羅汝才果斷提出放棄攻城的想法，不過有些首領卻因為損失了大量人手，不拿下南衛城，他們便有些不甘心。

“既然如此，那便隨你們好了。反正我‘曹操’營今日不會再打了。本將這就下令撤兵，然后休整兩日，去鄖陽府周圍的膏腴之地搜刮。”

馬守應也同意羅汝才的想法：“本將早就說過，這南衛城難攻無比。放著手下弟兄在這里耗損實力，還不如去南面發展壯大實力。”

早期的農民軍的確是這樣。目前，他們的實力還不能和朝廷官軍相比，流動發展實力才是根本。如果選擇和某個難攻的城池打消耗戰，則是自取滅亡之舉。

更不用說，眼前這座城池了。以目前的傷亡來看，想拿下這座城，至少還得消耗8000以上的老營（四面城墻）。這樣的代價，他們損失不起。

兩個大營已經明確表示不愿繼續攻打，其他幾個小營也只得遵從大營的意見。

賀一龍知道，僅憑他自己，是拿不下南衛城的，他手上總共也只有3000余老營兵而已。

“TM的，要不是老回回前日讓咱們撤兵，咱們早就打下這南衛城了。‘曹操’不是說這南衛城里有個鑄造兵器的名匠嗎？每月打造出的兵器可以賣出上萬兩。老子要是每月能得上萬兩，手下的老營數量可以翻倍。”

“革里眼，嘴巴放干凈點！前日要是讓你的人攻打北墻，你恐怕會撤得更快！”

兩人便爭吵了起來。

……

這一次，農民軍來的快，去的也快。這讓許多守城的將士疑惑不解。

趙康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關鍵。流賊之所以叫流賊，主要還是依靠他們的流動性。攻打一下小縣城還可以，一旦碰到難啃的骨頭，就只能放棄。畢竟，官軍還在他們屁股后面跟著，隨時都可能出現在鄖陽府境內。

幾日之后，農民軍解除了對南衛城的包圍，向南方離去。也就是半日之后，沒有在鄖縣討到便宜的農民軍也撤離了鄖縣。

高迎祥、李自成等人向北，遁回陜西，前往漢中方向。張獻忠等則去往信陽方向。羅汝才則是突然改道向動，前往襄陽附近。馬守應等人則是南下，準備攻打竹溪等縣城。

歷史似乎并沒有因為本不該存在的南衛城而改變。是趙康的蝴蝶翅膀還不夠大嗎？

另一邊，南衛城忙著戰后統計。這一次戰役，光是趙康的天魁衛，就一共陣亡900余士兵，另有100余士兵受傷殘疾。可以說是元氣大傷。

但也不是沒有收獲，趙康真正的學到了一句話：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而無患。只是這代價，也太大了一點。

正如后世的少年學子們一樣，每天抬頭都能看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么一句話，而且也懂得其字面意思。只是，真的能做到的，也只有少數人而已。

包括趙康在內。除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還知道“三思而后行”，“小不忍，則亂大謀”，“滿招損，謙受益”，這些句子的意思。對，僅僅是知道字面意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