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斷壁中，狹小破舊的保護壘成了許多人躲避的救生所，擁擠的人群中不時發(fā)出嘈雜的爭吵聲，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無邊無盡的黑暗，或是發(fā)呆，或是冥想，心里的恐懼都掛在了臉上，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明天還會不會活著？

程遠，白嫩的皮膚，俊俏的臉龐，修長的睫毛，只是臉上灰塵多了些，就當他是孤兒吧，上過學，打過架，混跡社會這么多年，也就是那樣吧，高不成低不就。

低頭前行，余光瞟見一個衣著考究的人，輕輕擦了一下鼻子，疾步走上前去，右腳一伸，來人躲閃不及，栽倒在地。

“對不起啊，哥們，我不是故意的，這不因為人多嘛。”程遠稍稍嘴角上揚，趕忙彎腰道歉，右手伸出拉住那人胳膊，左手在衣袖的掩護下伸進那人口袋，一用力，倒地之人被拉起，程遠瞬間將那人身上的財物裝入自己口袋。

“你走路不長眼啊！”

程遠肩頭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故意表現(xiàn)出弱不禁風的樣子，身子微微后傾，順勢倒在地上，笑吟吟的看著那人慌張的神色。

“腦子有病。”那人見程遠衣衫襤褸，身上還散發(fā)著陣陣惡臭，習慣性的捂著鼻子后退幾步，緊皺的眉頭露出嫌棄的表情，踮腳從程遠旁邊繞過，匆匆離去。

“哎，又是一個被異獸嚇傻的可伶人！”周圍熟識程遠的街坊鄰居滿臉嘲諷，對于這個，程遠只是淡淡一笑，半開玩笑道“切，瞧瞧你們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等著被異獸吞沒吧。”

程遠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彎腰拍了拍身上的黑色粉末，從口袋里掏出了半瓶續(xù)壽液把玩起來。

這半瓶續(xù)壽液正是從剛剛被撞的人身上摸來的。

“我說，你這小子又去摸人家身上的東西啦？”

王胖子，體態(tài)臃腫，明顯是營養(yǎng)過剩造成的，但還是抵不住美食的誘惑，他是程遠的拜把子兄弟，兩人好的跟一個媽生的似的。

“這年頭，異獸橫行，不備著點干糧，怎么活呢？”程遠嘟了嘟嘴，并沒有直視王胖子，眼睛環(huán)視著四周，眉間跳動著，哀傷神色悄悄燃起，隨后又收斂了起來。

“我聽說，像咱們這種年齡的，必須去參加篩選，去做那個救世主的？”

猛地回頭，黑色眸子轉動查看著領居們的反應，伸手把王胖子拽到一邊，皺起眉頭緊張道“你想死啊，你這么一嚷嚷，萬一真有人把咱們抓走，做什么救世主去，那小爺這條命就算交代了。”

“怎么可能，你沒看到宣傳嗎？”

“看到了。”程遠輕輕舒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漲紅的眼睛，順手把之前偷來的半瓶續(xù)壽液丟給王胖子。

“省著點用。”

“好嘞。”王胖子舔了舔瓶蓋，肥肥的臉上笑容堆擠，顯得眼睛更小了。

“宣傳上說是說沒有危險，還可以順道拯救人類，這是大功一件，可是，這種官面上的話你也相信嗎？”

王胖子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咽了口唾沫，程遠有時候說的話總是讓王胖子跟不上節(jié)奏。

“十點，老地方，有大買賣。”

偏了偏頭，嘴角一抹神秘的笑，一個前空翻，程遠蹭的跳下廢墟，小跑步的繞過殘破的建筑朝遠處奔去。

“能有什么大買賣啊？”王胖子舔了舔嘴唇，抬手伸了個懶腰，哈切連連的揉搓著帶有眼屎的眼睛“這都不分白天黑夜了，還十點呢？”

王胖子哈了口氣，用衣袖擦了擦手上那塊殘破的手表，指針指向了五點的位置，拍了拍肥嫩的臉頰，決定回去睡上一覺再說。

十點，另一處保護壘跟前。

貓著腰貼著墻壁的兩個黑影快速移動著，若隱若現(xiàn)的指明燈投下斑駁的影子，讓周圍的一切看起來籠上了一層詭異的薄紗。

“我去，你叫我來就是干這個啊，你不怕被發(fā)現(xiàn)遭群毆啊？”

“地球都快毀滅了，這有啥的。”

程遠順手拿出一個起重器頂在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快過來，搭把手。”

鐵桿插入起重器中，王胖子喘著粗氣有些愣神了，弱弱道“這個，不好吧？”

話音剛落，王胖子屁股上結結實實的就是一腳，程遠稍稍顫抖著下巴，盡量壓低著聲音道“王胖子啊，王胖子啊，你看看這天，你看看這地，你看看這廢墟，你再看看這黑色粉末，我們能靠誰啊，不還得得靠自己，懂嗎？”

齜牙咧嘴，摸著有些疼痛的屁股，皺了皺眉，委屈的點了點頭，反正，程遠是老大，他讓做啥就做啥吧。

“待會我會喊一二三起，跟著我的節(jié)奏，咱們撬開這里。”

“好！”

“準備了。”程遠稍稍起身，淡然的黑色眼眸掃著寂靜的四周，此刻，黑夜當空，萬籟俱寂，夜風吹過讓程遠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一二三，起！”

王胖子傾了傾身子，雙手緊握起重器，由于用力過猛，滿臉漲的通紅的，他已經(jīng)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一下一下緩緩按動著起重器。

原本紋絲不動的房門石板，在起重器的壓力下，慢慢開始松動。

“很好，王胖子，繼續(xù)，繼續(xù)。”

王胖子擼起袖子，緊握的同時將自己的身子的重量也壓了上去，頭昏腦暈間有種窒息感竄入腦門。

嘩啦！

終于，厚重的石板被推到了前面，倒地的瞬間碎成了兩半。

“我擦，終于開了。”癱坐在地上的王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跟程遠干活，他永遠是那個做體力活的人。

“這到底是啥地方啊？”

“續(xù)壽液保存基地。”

“什么？”

原本快累死了的王胖子一聽這話，居然活了過來，瞪大雙眼，半張著嘴巴，滿臉的驚恐顯露出此時心中的怯懦，他沒想到，程遠這小子膽子居然這么肥了。

“小點聲。”程遠撲了過去，快速捂住王胖子的嘴，扭動著頭環(huán)視四周，在確定沒人發(fā)現(xiàn)后才慢慢放下手來。

“你這是找死啊！”

王胖子心里很是后悔，揉搓著地上的灰塵，沮喪的斜靠在石碓上。

“都在抵抗異獸，誰管這里啊，再說了我們只是拿一丟丟，不多拿，拿回去分給大家伙。”程遠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緩緩起身朝著洞口走去，余光瞟了瞟癱坐的王胖子，他知道，王胖子肯定會跟上來的。

其實，每天定量提供的續(xù)壽液根本就不夠維系正常生活需求的，層層剝削，真正到手后的恐怕就更少了。

程遠不是沒想過反映這種情況，可是異獸橫行，時局混亂，問題也遲遲得不到解決，于是他也只好偷別人的續(xù)壽液來分給需要的人了。

這次，程遠終于經(jīng)過多方打聽，才找到這個儲藏續(xù)壽液的據(jù)點。

為了生存，程遠決定冒險一試。

活著，比啥都重要，這是程遠一貫奉行的宗旨，再說了大不了被抓住分配到前線抵抗異獸罷了。

“王胖子，咱們的無敵照明神燈呢？”

王胖子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緩緩的從口袋里拿出了細小的一個圓球，輕輕按動開關，圓球從中間向四周發(fā)出光來。

程遠伸手接過照明燈，彎腰俯身準備進入。

“你發(fā)什么呆啊，快進來幫忙。”

既然事已至此，王胖子也只能跟程遠一條道走到黑了。

經(jīng)過狹長的過道，程遠和王胖子摸著墻壁悄悄潛入到最里面。

嘩啦！

防水布劇烈抖動，慢慢被掀了開來。

密密麻麻碼在一起的續(xù)壽液箱子出現(xiàn)在兩人的眼前。

“我擦，小爺我這是要發(fā)財了！”程遠說話的嘴唇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伸手摸著這些箱子，忍不住興奮地在箱子上親了一口。

“愣著干嘛，趕緊裝啊，咱們不貪，夠你我還有咱們的鄰居維系一年的量就可以，快點！”

另一頭，總監(jiān)控室里。

五十六塊大屏幕上顯示著各個沒有失手區(qū)域的實時畫面，為了防止有可能出現(xiàn)的群體性騷亂，必須及時掌握幸存者的動向。

眼睛充斥著血絲，手指不停按動著按鈕進行查看，斜靠在椅子上的工作人員顯得很是疲憊，散亂的頭發(fā)沾染著黑色的粉末，看樣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洗澡了。

猛地起身，按動，放大，屏幕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兩個盜取續(xù)壽液興奮的身影閃現(xiàn)在屏幕上。

“去，趕緊派幾個人把他們抓回來。”

“是！”

續(xù)壽液儲藏室。

程遠和王胖子興奮的裝著續(xù)壽液，心里盤算著，如果前線能夠抵抗的住異獸，這些續(xù)壽液足足可以讓他們再熬過一年了，他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隱藏在某個角落的監(jiān)視器正在拍攝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許動，舉起手，慢慢轉過身來，警告你們，不要試圖反抗，否則，后果自負。”

嚴厲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程遠和王胖子完全呆住了，身子一僵，原本取續(xù)壽液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一滴冷汗滑落在睫毛上，程遠心里暗暗嘀咕，這是被發(fā)現(xiàn)的節(jié)奏啊。

“死就死吧。”

程遠稍稍歪頭，沖王胖子眨了眨眼，王胖子了然，兩人雙手舉過頭頂，慢慢挪動著腳步轉過身去。

領頭的指揮者看著衣衫襤褸的兩個人，一抹嘲諷掛在嘴角，兩個叫花子居然也敢闖進來偷取續(xù)壽液？

“帶走。”

程遠和王胖子被揪著衣領，連拖帶拽的弄出了儲藏室，嘭！啪！兩人被塞到了車子里頭，在顛簸中，朝著遠處駛去。

稀里糊涂跟著士兵，稀里糊涂被推到篩選室，稀里糊涂地做了登記，然后稀里糊涂的等待篩選。

“你，先脫了衣服站進去。”

“我？”程遠左右張望，伸出指頭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還是誰？快脫了。”

“這個……”

“快點，我們時間很緊迫的。”

程遠望了一眼手拿能量搶的守衛(wèi)者，自己也干不過他們呀，只好乖乖的把衣服全部脫掉，捂著關鍵部位站進了一個裝滿線路的玻璃房里。

噌噌噌！

玻璃緩緩門合上，電流流動貫穿整個線路，數(shù)據(jù)庫數(shù)據(jù)極速變化，開始進行著配對，

“骨骼，血液匹配，血壓，血量匹配，心脈匹配，骨骼疏密程度匹配，現(xiàn)在進行身體多重分子結構檢測。”

機器報出的一系列匹配數(shù)字讓檢測人員大為震驚，他們紛紛站立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儀器屏幕，前期檢測的數(shù)據(jù)后面都是打著對號。

緊張的氛圍蔓延開來，所有人提著一顆緊繃的心，大氣都不敢喘，只是玻璃房內(nèi)得程遠顯得神神叨叨的，嘴里小聲默念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身體多重分子結構檢測完畢，匹配！”

當匹配兩個字被機器讀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沸騰了，忍不住的眼淚剎那流下，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得到發(fā)泄。

駐地指揮官趕緊通過能量聲波傳送器，將好消息反饋給地下保護壘的研究所。

興奮，激動，總之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此時的感受，既然救世主已經(jīng)找到，研究所內(nèi)的所有人迅速重新投入到另一個項目中，只有這個項目配合好，才能順利完成斷層修補。

“喂，能不能放我出去？”程遠拍打著玻璃房憤憤地喊著，這些人光顧著高興，居然忘了把程遠給放出來。

滋滋！

玻璃門打開，王胖子捧著衣服迎了上來，反正已經(jīng)春光乍泄，程遠穿衣服的時候也就不避諱他們了。

“你中獎了！”

程遠一把推開湊過來的王胖子厲聲道“我中什么獎了？”

“你就是救世主啊！”

“我擦，小爺我可能是嗎，要啥沒啥，救世主怎么可能是我這個樣子？”

王胖子和程遠站在篩選儀器前打嘴仗的時候，不遠處，駐地指揮官拿著一沓資料疾步走到程遠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皺皺眉頭，語速極快道“現(xiàn)在，我要馬上送你到地下保護壘的研究所，那里，許多專家都在等著你呢。”

程遠的魂還沒找回來呢，他現(xiàn)在處在游離狀態(tài)，楞站在原地，指揮官眉間輕挑，摸了摸下巴，一揮手，兩個守衛(wèi)者夾著程遠的胳膊就往飛船上送。

“王胖子，記得把我藏得續(xù)壽液拿出來分給他們。”

程遠咬著牙齒，死死拽著飛船門囑托著，剛說完話，守衛(wèi)者強硬的掰開指頭把程遠推進了艙內(nèi)。

點火，加速，收起支撐腳，目標，地下研究所，嗖，塵土揚起，等到消散后，飛船早已不見蹤跡。

接下來，程遠不知道，他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禱，希望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