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西荊。
“還有多遠?”
“距離西城城門不足五公里。”
金色帝座上的王闔上眼瞼,遮住那雙眸子,“走吧,尚書大人,按照布置,好好迎接這位使者大人。”
王闔上的雙眼沒有再睜開,手臂撐著腦袋,一縷長發傾瀉下來,夾雜著點點白華。
吏部尚書恭敬地行禮拜別,他提腳走出偌大的正殿,因為早已經支開了所有宮女太監,關門也只能他來。
大殿的光線在手下越來越弱,合上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帝座上的王似乎睡了過去。
逐漸遠離的冬天留下了獨屬于初春的寒冷,吏部尚書挑挑眉,對著遠處的小太監招了招手,“半個時辰過后,你再進去叫醒王。”
小太監恭敬的答道,“是,大人。”
出了宮的吏部尚書立刻踏上備好了的馬車,“西城城門,快一點。”
馬車在西城的上街奔跑,外面熱鬧依舊,安居樂業的百姓和平時一樣,沒有什么特殊的,西荊上下,除了他和西荊的王,誰也不知道這位使者來勢洶洶。
通過上街到西城城門只需要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吏部尚書走下馬車,直接問走上前的守將,“南將軍回來了嗎?”
西城城外。
騎兵隊伍的馬蹄下塵土飛揚,中間的馬車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白玉而制,周身絲綢包裹,三面藍色的流蘇搖搖晃晃,只看得清里面的男人一身玄色,眼睛上隱隱約約蒙了一條白色紗布。
“慕巖。”男人叫道,“西城里面的人都安排好了?”
馬車右側忽然出現的人點了點頭,“是的,大人。”
“很好,會叫大人了。”男人修長的手指敲打著馬車中間的小桌上,“南明呢?”
慕巖皺眉,“大人,南明回來得大張旗鼓,不像是要做什么。”
“正是因為太正常了,所以才讓你們盯著。那個人要是不做些什么,對得起我設的局嗎?”
慕巖沒再搭話,神色莫名。
“有話就說。”
慕巖低頭,終于開口,語氣充滿不解,“區區一個西荊,大人您何至用出使的名義。”
“出使嗎?”男人倚著馬車,嘴唇的弧度恰到好處,“這個借口啊,畢竟聽說西岑的生辰快到了啊。”
西城城門已經可以看見了,馬也快吃不消了。
靠近城門卻不見有百姓出入,想來是西荊做的準備。男人譏諷一笑,本來還想著在城外鬧點事,看來是只能在城門口鬧了。
不多時便靠近了西城城門口,前方的騎兵速度慢了下來。
西城城門已經大開,從城外就可以看見西荊的軍隊兩側而立。身著戰甲的將軍在城門口等待,旁邊的男子一身官服,背后人群林立,碎語聲傳來,百姓們議論紛紛。
“大人,那個將軍就是南明,旁邊的是吏部尚書季晟。”
男人點了點頭,示意慕巖,“讓前面的騎兵都去后面。”
慕巖騎馬走到隊伍的最前方,“你們繞后。”
前方的騎兵掉頭去了后方,漂亮的流蘇馬車暴露在了西荊的眼前。
“季大人。”南明看到馬車的一瞬間就側身問道,“我們要迎接的大人是這種格調?”
季晟無奈地斟酌著言辭,“倒也不是,只是傳聞這位大人,恩......有些愛漂亮。”
將軍沉默地看著馬車一步步靠近西城城門口,藍色流蘇下的玄色衣袍和眼睛上覆的一層白色隱隱約約,馬車里的人仍然沒有要下車的動作。
人群的議論聲擴大了些許,隱約傳來“這人見了我們西荊的大將軍和尚書大人還不下車”、“這是何人,如此藐視皇族”“我們西荊都派出這么多人城門親自迎接了怎么還不知趣”這樣的議論聲。
百姓的議論聲是對西荊最大的嘲諷,隊伍中的一人看不下這群人的肆意妄為,站了出來,“大人雖然貴為使者,但到底是來到了西荊的領地,還是......”
“易觀!”反應過來的南明呵聲阻攔了說話的人,“大人,此人剛升職驃騎將軍,只是沒有見過先例,請見諒。”
言下之意,從未有人在這樣大陣仗的迎接之下還不肯下車。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掀開藍色流蘇,男人朝著南明勾起一抹笑,“南大將軍倒是伶牙俐齒。”
這才看到馬車中男人的樣子,白色的紗布遮住了他的雙眼,白布之下鼻梁高挺,薄唇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墨色的長發垂落在玄色的衣袍上,腰帶上鑲了寶藍色的碎玉,盡顯雍容華貴,盡管坐著,也不難看出男人定然身姿挺拔。
明明是個瞎子,卻偏生讓人看出了傾城之姿。
南明上前一步,“大人想多了,末將只是擔心大人責怪易觀。”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責怪?慕巖。”
慕巖拔出長劍,直指剛才阻攔馬車的易觀。慕巖的劍極快,眾人也不曾料到東沃來的使者如此大膽,劍影一閃,熱騰騰的血濺起,西荊的人怔怔地看著見血的北城門,一時間忘記了呼吸。
“慕巖,誰攔我的車你就殺了誰。”
“是,大人。”慕巖騎馬走到馬車前,長劍橫立,神色嚴肅。
背后的平民方才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西荊都城的城門見了血,一個個瞪大了眼瞧著西荊的尚書大人和大將軍,看他們如何待這個大膽的人。
騎虎難下!南明和季晟都有了這種感受。如若放任此人進城,西城不多時便會傳出西荊將軍與吏部尚書竟然任憑一人殺西荊驃騎將軍而無動于衷,多么掃西荊臉面的事!他們兩人不過一夜便會為西荊百姓所唾罵。
南明眼神一瞬間風云變幻,上前,“大......”
“南將軍,別沖動。”季晟面色劇變,拉住上前說話的南明。
南明皺眉,“季大人,此人不過是一個使者,我們西荊再如何懼怕,何至于此?”
季晟搖了搖頭,不作答。
身后的百姓瞧見了整個過程,開始小聲討論吏部尚書如何懼怕,如何懦弱。南明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
季晟皺了皺眉,眼中異色一閃,盯著不顧西荊重臣的男人遠去的馬車,“我只能說,此次的秘鑰行動,全因他一句話引起。”
南明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復雜,神色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