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湖邊的風很是寒冷,西瑤光的話拂過水面,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西岑看著西瑤光昂起頭,驕傲清冷的模樣,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本就愈漸病痛的身子更是難受了。
他自詡將西瑤光照顧得很好,自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他宮中雖然子女眾多,世人皆知,唯有瑤光公主才是真寵,她雖愛胡鬧卻總是懂得分寸,就連婚事也都是她自己滿意了才下旨。
可她如今這樣子,清冷驕傲,狼狽的站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昂首挺胸,只為保護自己最后的尊嚴,她的婚事,男不愛,女不辭。
兮兒,如果你在,是不是就可以把瑤光照顧得更好。
西岑眸光涌動,似悲似怒,仿佛一瞬間就會爆炸出最猛烈的情緒。
所有人靜靜的等待著西荊的王的話語。
南明抱著那名女子,執著頑固的站在那里,不退后,不前進,用行動告訴西岑,告訴西瑤光,告訴所有人,他要帶走這個人,不在乎任何后果。
那副樣子看得蘇朝歌想把他千刀萬剮!只是那個人,蘇朝歌看向那個狼狽而驕傲的人,她站在那里,清冷孤傲,卻對西岑說:“算了”,她到底是舍不得。
果然,西瑤光伸出一只手挽上她身旁的西岑,一副求情之意。
其實南明這般樣子,她心中早有預料,卻總是裝作不知道,無非是自己自食惡果。
“父王......”
西瑤光的手極冰冷,那股子冰冷透過西岑的手袖凍到他的骨頭。
再看西瑤光那樣子,他心疼得沒法,哪里還顧得上南明,“來人,帶公主回西宮。”
這意思,就是暫時先放過南明和那個女人了。
蘇朝歌長舒一口氣,這些事兒,都過了吧,再有都是明日朝堂的事兒了。她譏諷的看了眼南明,這個人,真的是當初的那個南明嗎?想必明日的朝堂,要熱鬧一會兒了。
她親眼看著今晚的變故,從宴會到刺客,再到瑤光落水,怎么都覺得有些巧合了。
“你終于發現了?”
聽到慕容傾的聲音,蘇朝歌嚇了一跳,“大人?!?/p>
慕容傾點了點頭,“你先帶西瑤光回西宮吧,待會兒來密室?!?/p>
蘇朝歌點了點頭,西瑤光這狀況,她也不放心其他人帶她回去。
慕容傾轉身離開了這片區域,蘇朝歌看著離開的玄色身影,也沒說什么,有些疑問,還是先把西瑤光送回去了再忙才好。
她走到西瑤光旁邊,扶著她,“走吧?!?/p>
“父王不必擔心?!蔽鳜幑饪聪蛭麽?,“瑤光心里有數。”
“去給公主宣太醫來瞧瞧?!蔽麽瓜碌陌l絲有幾縷蒼白之色,蘇朝歌垂了垂頭,西荊動蕩不是毫無道理,眼前這個統治西荊的人,真的已經老了。
他看著西瑤光,“你染了風寒可怎么辦?”
西瑤光神色在宮燈下有些模糊,她的聲音,疲倦而干脆,“父王,明日再來,好嗎?”
西岑嘆了口氣,畢竟是自己寵了近二十年的女兒,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沒再堅持,向著一旁的綠蘿吩咐了一下照顧好公主,就讓他們帶走瑤光了。
自己也沒跟上去,就將聚在荷花湖的一群人譴走了。
幾個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里。
西岑看著逐漸消失得嫩黃色,轉身就想在這荷花湖周圍逛一逛。身后的林楠本能的跟上,西岑頓住腳步擺了擺手,“林楠,我要一個人走走。”
林楠想要說的話就這樣留在了口中,他伺候了多年的王,說的是我。他譴走了身后的人,退出了后花園。
林楠知道,他的王,不愿意讓任何人見識到他的狼狽。
多少年了?西岑視線飄及被黑幕籠罩的地方,十九年了吧?
他的王后,離開他十九年了。
后悔嗎?他愣愣的看著荷花湖的湖水。
那時候的莫蘭山還是他們的部族。他拿著一支從其他地方采摘的艷紅的花,走到一片清澈見底的湖泊周圍。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模模糊糊的斑點,在女孩的臉上畫了一幅秀美的山水畫。她躺在一片綠色之間,若不是白皙的面龐,恐怕就藏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聽見腳步聲,女孩站起身,零零碎碎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她綠色的長裙染上了婆娑的樹影,她迷茫天真又動人的神情就像墜落人間的天使。那時候的他忽然有些驚慌,這個仙女一般的人,怎的有些不真實了。
他跑到女孩身邊,那時候,他就該意識到,沒有什么東西,比她更重要才是。
“西岑!”女孩說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驚惶,他看著她。
那個女孩皺著好看的眉頭,因為不開心翹起了嘴唇,她看著西岑手上艷紅的花,“我不喜歡這個花!”
年少的西岑她那可愛的模樣,無奈的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那你喜歡什么?”
女孩的眸子一瞬間亮亮的,“我喜歡荷花!”說完還不罷休,她扯著西岑的手袖,“以后你給我修一片荷花湖好不好?像這片湖泊一樣?!?/p>
她纖細潔白的手指指著被綠樹環繞的湖泊,波光粼粼,閃出一片耀眼的光。
西岑看了看這片清澈見底的湖泊,第一次生了要出去建立功業的心,聲音柔軟得不似后來鐵血分離部落合并西荊的王,“好。”
后來他們搬來了西城,他就讓人連夜在皇宮里修建了這片荷花湖。
那是盛夏的夜晚,他坐在床前,雙眼布滿血絲,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她,“你喜歡的荷花湖建好了,我們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然后呢?西岑一瞬間雙眼通紅,然后她第一次那么乞求他,她說,“西岑,我求你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西岑通紅的雙眼盯著這片湖,這里的荷花開了一季又一季,可那個人從來沒看過。
以前,不想來,后來,來不了。
后悔嗎?
西岑面色一沉,“林楠?!?/p>
“埋了這片荷花湖!”
他長發披散,神色凜冽,饒是年紀大了些了,也讓人覺得這人俊美非凡。只是那信步前行的身影,總讓人覺得,孤單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