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申一沒有去催吐。他知道就算去也沒用，如果他們也中毒了，那他們早就死了。所以他們根本沒有中毒，只有死者中毒了。

到底是怎么給死者下毒的？恐嚇信到底是誰寫的？殺人動機到底是什么？

申一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給警方以后，得到了一些線索。

死者是吃魚大梁中毒的，魚大梁的兩端有毒，中間部分沒有毒，魚肉上有毒。

魚大梁上有毒？也就是說，對方早就知道了魚大梁會被分給趙正南，然后在魚大梁上下毒了。但是還有不對的地方：如果兇手是為了點殺趙正南，那么為什么魚肉上也有毒？這樣豈不是會殺死所有的人？

還有，恐嚇信到底是誰寫的？

目前能接觸到魚的人只有四個人：廚師，服務員，崔紅，華曉星。廚師和服務員已經可以排除了。他們和趙正南根本沒有交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魚大梁給誰吃，不會閑得慌有錢不賺去殺人的。

目前看來，兩個人有嫌疑：崔紅，華曉星。他們倆接觸過魚，有機會趁機下毒。

警察仔細檢查了所有人隨身攜帶的東西，并沒有發現任何毒藥。

現在調查應該來不及了，兇手應該是下完毒以后早就把剩下的扔掉了。剛剛大家都去廁所催吐，那正是銷毀證據的最好時刻。

問題到底出在什么地方？有恐嚇信這點來說，兇手的目標是趙正南沒錯了。但是，到底是為什么要在整條魚上都撒滿了毒呢？這不是要毒死所有人嗎？

申一的腦子有點混亂，不過現在他需要找證據。看樣子該重點審問一下嫌疑人了。

幾個嫌疑人被分開，防止串供。女士優先吧，申一先找到了崔紅。

“聽說趙正南不讓你的畢業論文通過，耽誤你半年才畢業是嗎？”

“是的。”

“你恨他嗎？”

“恨。”

“所以你就下毒殺了他？”

“沒有。”

“你出門之前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誰打的？”

“我舍友打的，她問我晚上幾點回來。我告訴她還不確定，讓她不用管我。”

“昨天你的眼神非常恐怖，簡直就是想殺人。為什么今天突然變得和善起來了？而且昨天你對于陳尚豪灌你喝酒很反感，今天怎么不反感了？”

“很多事想通了就不反感了。昨晚我回去吐了很久，吐完了覺得也就那樣。”

“你的舍友看到你吐了嗎？”

“看到了。”

“把你舍友的電話告訴我。”

說完，申一給她的舍友打電話證實了一下。昨晚她的舍友看到她把衛生間吐得滿地都是，而且還是她和舍友一起打掃的。而且今天崔紅在飯局上接到的電話也是舍友打電話來關心的。

好像沒有什么問題，申一只好找華曉星。

“趙正南曾經讓崔紅延期畢業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

“你很關心崔紅。所以發現她畢業以后又回學校工作，立即辭職也回來了是嗎？”

“是的。”

“你這么關心她，是不是也順便對趙正南懷恨在心。畢竟他曾經為難過崔紅。”

“我是對他懷恨在心，但是我不會因此殺人的。”

“論文的事，你覺得有什么內情嗎？”

“我覺得有，當時趙正南也曾經為難過我。我給了他錢才讓我通過的。”

“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崔紅的論文不過關才耽誤她畢業，而是因為崔紅一直不給他好處是嗎？”

“可能是的。崔紅是個直性子，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遇到了趙正南威脅她，她很有可能不給好處，所以就這樣一直拖了很久。”

“趙正南和鄭金歡之間的矛盾是什么，你知道嗎？”

“知道。當時他們倆聯合發表了一篇學術論文，后來不知道怎么了著作權完全歸了趙正南。因為這篇論文，讓趙正南聲名鵲起，鄭金歡卻還是默默無聞。我只知道這件事的開頭和結尾，具體的細節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都有殺人動機是嗎？”

“不一定。因為他這樣過頂多讓人懷恨在心，沒必要對他進行殺人那么嚴重的報復。”

“你有沒有跟崔紅表白過？”

“表白過。”

“她怎么回復你的。”

“她說我很好，應該找個更好的人。”

“發好人卡了啊。”

“不是的。我能看得出來，她不是簡單的發好人卡。我能從她那里感覺到一種自卑感，好像她欠我什么一樣。她是那種單純的人，不會這樣簡簡單單就發好人卡的。”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看樣子這個趙正南有很大的問題，他就是個盜竊別人知識產權的垃圾。不對，當時鄭金歡把自己的魚鰭給趙正南吃了。難道是在魚鰭上下毒了，然后讓他吃了？申一趕緊找到警察，結果讓他很失望：魚鰭上沒有毒。

第一天的時候鄭金歡看到魚鰭就緊皺眉頭，第二天又把魚鰭給了趙正南，到底是為什么？

每個人都有嫌疑，每個人都有動機。如果說那篇論文讓鄭金歡從此一蹶不振，失去了揚名立萬的機會，鄭金歡殺人也是有可能的。

審問鄭金歡。

“鄭先生，我想問一下你和趙正南的往事。他曾經把你們倆合作的一篇論文占為己有，讓他一躍成名是嗎？”

“是的。我當時也反饋了，投訴了。但是沒有證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搶走了那篇論文。”

“你有沒有對此懷恨在心？”

“我是懷恨在心，但是我不會殺他的。”

“那你為什么要把魚鰭給他吃？昨天你看到魚鰭的時候是緊皺眉頭的。”

“因為我不喜歡吃魚鰭，但是校長給了又不能不吃。如果放著不吃或者扔了，被看到的話會被校長誤會我看不起他。昨天我是硬著頭皮吃下去的，今天我實在不想吃，就借口讓他展翅高飛送給了他。”

“他為了讓學生畢業，從學生那里索取錢財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但是他做得很嚴密，我沒有任何證據。我也往上面反應了，上面沒有證據也就不了了之。”

“你還知道什么其他內情嗎？”

“好像前任校長對他有意見，但是具體的我不太清楚。我以前見過他和前任校長吵架，好像都拍桌子了。具體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知道了。”

對了，把魚大梁給趙正南，正是校長的意思！如果說，他是故意這樣分的呢？這樣他就可以趁機在大梁上下毒，然后毒死趙正南。但是還是有個問題說不通，他為什么不在第一天就動手呢。對了，魚梁是兩端有毒，中間沒有毒。這就說明兇手是想放他一馬，或者他就是兇手。如果魚梁整個有毒，他給趙正南夾過去的時候就會沾到筷子上。

暫時不想去問唐彬了，申一先把思路整理一下。

疑點如下：一、有毒的食物只有魚肉和魚大梁，其他菜和魚的其他部位都沒有毒。二、既然在魚梁上放毒，那說明兇手是針對趙正南。三、既然是針對趙正南，為什么要在大梁和魚肉上都放毒，不怕毒死別人嗎？四、能接觸到魚的并且知道大梁會給趙正南吃的只有崔紅、華曉星、唐彬。五、恐嚇信是誰寫的？

仔細再回想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景，崔紅端著魚進來，華曉星接過魚，校長分魚，吃魚吃菜，趙正南中毒，嘔吐死亡。

對了，那個時候大家應該中毒卻沒有中毒，那只能說明。。。。。

明白了，申一明白了。

該找佐證了。申一問遍了每一個服務員，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打了個電話，又得到了佐證。

好了，總算是確認答案了。

申一找到了他認為的兇手，和兇手私下聊了起來。

“我知道，你就是兇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方便告訴我嗎？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件事關系到你的名譽。你的殺人動機我只是猜測不敢確定，所以我來先私下找你聊聊。”

“人不是我殺的，我沒犯法。”

“你的手上還有毒藥的殘渣，那東西是不可能完全洗掉的。只要做個化驗，你就完全暴露了。還有，我問過服務員了，你曾經找到一個服務員詢問了把魚端到飯桌上的時間問題。我也問過你的舍友了，她說是你給她打電話讓她在某個固定的時間打電話。”

崔紅皺了皺眉頭，哭了出來。她的眼睛很紅，想殺人的那種紅。

“他該死，那種人渣也配做導師？”

“當時的內情到底是什么？應該不是要錢這么簡單吧？”

“當時他不光找我要錢，還要我陪睡。我都拒絕了他，他就一直拖著我不讓畢業。后來有一次，他在喝酒的時候硬灌我把我灌醉了。”

說到這里，崔紅再一次哭了起來。申一很溫柔地拿出了紙巾遞了過去。

“人是我殺的，我承認。第一天的時候，我看到他一點反悔的意思都沒有，還是一樣很猖狂。聯想到今天我心里受到的傷害，想到他這種人渣可以風生水起，所以我就起了殺心。第二天為了殺人，我就表現得很平靜防止引起警覺。我發現了校長會把魚用特定的方式分配，所以我就在第二天準備好了毒。我先找服務員問了一下魚什么時候上餐桌，然后讓舍友在固定時間打電話叫我。這樣我就可以假裝是偶然地遇到了服務員，順理成章地拿到魚。然后我在魚梁的兩端都放了毒，如果整個魚梁都放毒，會讓校長的筷子上也沾到毒的。當你們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趙正南身上的時候，我就把剩下的毒都悄悄地撒到了魚身上面。這就是為什么你們都吃過魚肉但是沒有中毒的原因。這也是為什么警察會判斷他是吃魚肉中毒而不是吃魚梁中毒的原因，警察以為是魚肉里的毒沾到了魚梁上。后來我趁著催吐的機會去了廁所想把手上的毒藥沖洗干凈，但是沒用的，手上肯定會留下殘渣的。我也想過戴手套，但是帶著手套吃飯會引起懷疑，而且事后如果手套沒了也一樣會被懷疑的。申一先生，我的殺人動機，你能替我保密嗎？我不想傷了華曉星的心。他是個很好的人，我也知道他的心意。但是我不想打擊他，如果他知道我被那個禽獸欺負過，會受到打擊的。”

“我會的。我會告訴他是趙正南找你要了很多錢，你氣不過殺了他。”

“謝謝你。”

“對了，你剛剛說你是看到他不知悔改才臨時起意要殺他的？”

“是的，怎么了？”

“沒事，隨便問問。真的很抱歉，我很同情你，但是同情不代表接受。不管怎么樣，法律就是法律。如果每個人都因為自己所謂的‘情有可原’就私設公堂，那樣法律就是一紙空文了。很抱歉，我會把你交給法律處理，希望你不要怪我。”

“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會怪你的。你是個正直的人，世界需要你這樣的人。”

看到崔紅的面容憔悴，申一突然想幫她出一口惡氣。

“崔女士，你昨天是不是有一種想殺了陳尚豪的沖動？”

崔紅愣了一下，承認了：“是的。他非要給我灌酒，讓我想到了趙正南那個畜生。”

申一壞壞一笑：“我也看他不爽，我幫你整他一下出出氣吧。”

“怎么整？”

“他最近不是要參加晉級考試嗎？那場考試如果錯過了是不是就不能補考，只能等下次了？”

“是的。下次就是三年以后了。”

“那就好。你殺了人，他是目擊證人之一，我有些情況需要找他了解。什么時候問他，那是我的自由。如果我偏偏在他考試的時候問呢？”

崔紅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剛剛不是說私設公堂是不對的嗎？”

“我沒有私設公堂啊，我完全是走的法律程序。憑什么好人就要受欺負，好人就要吃啞巴虧呢？再說了，那樣的人晉級了只能給學校帶來災難。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他的主任吧。”

“謝謝你。”

“不客氣，以后你好好改造吧。對了，我可以幫你找律師。還有，我可以調查一下他做的壞事。到時候我可以做證人在法庭上把他的壞事都說出來證明他是個大壞蛋。不過你需要勇敢地在法庭上把他對你做的事講出來，這樣對你比較有利。這件事涉及到你的隱私，法庭會考慮不公開審判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對華曉星坦誠相待，這樣你們就可以完全敞開心扉沒有任何顧慮了。還有，華曉星那個小伙子不錯。如果他愿意等你，你可以在監獄里好好改造，爭取提前出獄。”

“殺人不是償命嗎？”

“你的情況不用償命，至于進去幾年我就不知道了。我會盡量幫你的。”

“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說得準確一點，我是在法律的前提下為你爭取寬大。而且有個人告訴過我，憑什么好人就要獨孤一生，憑什么好人就要吃虧呢？你也是好人，你也是受害者，為什么要吃虧呢？我會幫你，不過一切都是以法律為基礎的前提下幫你。不管怎么樣，法律就是法律，不容私情。”

“謝謝你。”

“客氣了。”

申一又找到了老校長了解趙正南的情況。果然，趙正南是個真小人偽君子。老校長和他曾經吵過架，就是因為趙正南老是收取學生的好處。校長收到檢舉信后和他聊這件事，他反咬一口說是學生們故意找麻煩。兩人爭論半天談不下去了，把校長氣得拍桌子走人了。

不過新來的校長不清楚內情，以為他是什么好人，也就把他當菩薩一樣供著。

陳尚豪想好好考試？沒門。申一需要調查殺人案件的資料，他必須配合。

至于恐嚇信，申一也猜到了。既然崔紅是因為被刺激到了才殺人，那就肯定不會提前寫恐嚇信了。申一調查了趙正南的家里，從打印機上搜到了趙正南打印的記錄。雖然趙正南刪除了原件，但是一鍵恢復這種事對于申一來說易如反掌。

就是趙正南賊喊抓賊寫的恐嚇信。他知道崔紅的脾氣，也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仇人。所以他用自己的打印機打印了一份恐嚇信，找到申一裝可憐。有了申一在，他就可以很放肆很囂張地得瑟了。

申一也禁不住在心里罵了他一句：垃圾。

終于，到了庭審的時候了。

法庭上，趙正南的其他學生，鄭金歡，華曉星，老校長一共九個人都來出庭作證。

最后結局，崔紅因為故意殺人罪判刑四年。華曉星知道了所有情況以后，表示愿意等崔紅出獄的那天。

申一聽到了法官的判決以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衣服的拉鏈往上拉了一下，悄悄地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