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視力很弱，隔著一米遠，都不大能看清對面來的人是誰。這兩年來，她的視力已經越來越弱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等她的菡生回來的時候，她會連她的樣子也看不清了。

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已經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頭，一點一點，油盡燈枯了。

她這一輩子，窩在這山溝溝里頭，總算把女兒平安養大了，她這輩子，已經沒有太大的遺憾了。

只是，希望女兒能找一個對她好的男人，她就算是真的放心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的事，媽最近挺好的?！?/p>

夏菡生吸著鼻子，“真的沒事？”

“沒事，你好好……他對你好不好？”

好，還是不好？她也不知道。可是她不想讓媽媽擔心，也就小心翼翼地說道：“挺好的。”

方可嫻等了一會兒，在這句“挺好的”后面，再也沒有聽到更多的細節描述和其他的形容詞，她的一顆心，也就落進了沉沉的暮色里頭去了。

隔了很久，夏菡生才繼續說道：“媽，我知道你也過得不容易，你再忍一忍，好嗎？再過一段時間，等我工作稍微穩定一點了，我想辦法接你出來。”

方可嫻點點頭，雖然她知道女兒看不見，但她還是點頭，“好，媽知道，我的菡生是有辦法的，媽等著你呢?！?/p>

電話掛了以后，夏菡生抓著手機，眼淚越落就越多。

她開始后悔，她明明知道爸爸和夏時都對她不好，為什么就沒有早一點把媽媽接出來呢？

或許，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認識到，夏時這么不是東西，爸爸根本不在乎她這個女兒的死活！在她讀大學的時候，她還以為，爸媽之前的爭吵只不過是因為貧窮而已。等她畢業了，工作了，她和夏時都在外面工作，爸媽就不會再這樣了。

她一直，把他們都想得太過于美好！

現在她又能怎么辦？

她只能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爭取早一點把宋逸寒那里的債務還完，然后她攢一點工作經驗，下次可以找一個薪水更高一點的工作，多賺一點錢，就可以把媽媽接出來生活了。

一個人在客廳里哭過之后，深呼吸，整理好情緒，自己去洗漱了以后，回到臥室里。

宋逸寒已經躺下了，不過他還沒有睡覺，背后墊著一個靠枕，半坐在那里翻書。

夏菡生沉默地爬到床上去，宋逸寒于是放下了書。

“恨你的家人嗎？”

夏菡生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同她說話。

平時他性格一直很高冷的樣子，極少同她聊天的。

夏菡生認真地想了想，“說不上恨，從小在那個環境里長大，只是覺得有點兒委屈而已。別人的家庭一派和諧，而我運氣沒有別人好，大概只能付出得比別人更多，比別人更努力，才能過得好一點吧?！?/p>

宋逸寒看著她沒有說話。

夏菡生在被子里換了個更舒適一點的姿勢，仰起臉問道：“你有過那種，為一點點小錢而困窘的時候嗎？”

宋逸寒漫不經心地應道：“有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