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漓三百八十年,寒冬
簡府后院非洛閣燈火通明,密密麻麻的人將非洛閣圍了個(gè)水泄不通,卻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戒備地看著站在屋子中央的女子,他們的當(dāng)家主母--宓非洛。
宓非洛一身絳色紗衣,青絲隨意地披散在肩上,低垂著的臉慘白無一絲血色,只嘴里不斷地溢出的鮮血,將蒼白的唇色暈染地好似朱砂一般,妖艷卻詭異。
冷風(fēng)刺骨,寒氣逼人。
圍在屋外的人卻仿若感覺不到冷意一般,雙眼通紅地看著宓非洛。
雙手撐在一旁的桌子上,宓非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qiáng)使自己站著,不會倒下。緩緩抬起頭,看著院子里拿著武器虎視眈眈地防備著自己的簡府侍衛(wèi),宓非洛慘然一笑,“簡逸軒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下了毒還怕我死不了,讓你們來碎尸嗎?”
她知道被下毒了,她竟然知道?
可是知道了還中招了,是因?yàn)槭裁矗?/p>
“主母,您誤會爺了,我們是來保護(hù)您的。”
管家輕嘆一口氣,現(xiàn)在看來,爺?shù)倪@步棋真的走錯(cuò)了。
知道歸知道,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呵。”宓非洛站立不穩(wěn),身子不由向前傾斜,卻見管家連連后退,宓非洛見狀愣了片刻,赫然大笑,笑聲凄涼,眼里隱隱能看到血淚。
體力透支,毒藥發(fā)作,宓非洛知道自己生命走到了盡頭,頹然倒地,雙眼無神地望著屋頂,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終卻無力地垂到了地上。
簡逸軒,這輩子,上輩子,我欠你的全還清了。
淚,滴在地上,宓非洛透過淚滴,仿佛看到了前世,救她出來的那個(gè)人。
簡逸軒!
風(fēng),突然狂躁起來,夾帶著飛雪狠狠地砸在院里侍衛(wèi)的身上,似在發(fā)泄著什么。
管家拍掉肩上的雪花,抬步進(jìn)屋,看著宓非洛臨死都不肯閉上的眼睛,嘆了一口氣,伸手將這含著血淚的雙眼拂上,“去告訴主爺,主母去了。”
主母去了,壓著主爺一頭的人沒有了,但簡逸軒的未來,還會是一帆風(fēng)順的嗎?管家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簡逸軒從此以后,只有退,而再無進(jìn)。
京郊
漆黑無影的路上陡然響起馬蹄聲,一名黑衣男子神色慌張,快速地馭往漓城方向去。
緊隨其后的,是撼天震地的馬蹄聲,踏雪而行的聲音將這寂靜的夜色湮沒,落雪被馬蹄濺起,又再滴下。
一聲鷹啼在這片雜亂中顯得格外突兀,司齊迅速吹了一聲口哨,待鷹落在自己肩上,迅速將腿上的信紙拆下,一看標(biāo)記心下一跳,快馬上前交給前面的黑衣人,“王爺。”
黑衣男子接過信紙打開,顫抖的手上青筋乍現(xiàn),充血的雙眼越過黑夜看向遠(yuǎn)方,冰冷透骨的聲音在司齊耳邊響起,“簡逸軒,你找死。”
強(qiáng)大的威壓使得司齊幾乎不能呼吸,褚子離森冷的臉上布滿猙獰,仿若餓了半月的野狼突然撞見一只兔子,恨不得立刻將其撕裂,吞食。
司齊低頭,他大概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從昨夜得知簡逸軒要對那人出手,他們便跟著褚子離趕往京城。沒想到緊趕慢趕,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軍隊(duì)到哪了?”
冷厲的聲音帶著嗜殺,有一種吞噬的狠辣。
“已到陰江。”司齊恭聲道“還有四日便可抵京。”
“吩咐下去,七日后,奪位。”
儲子離看著不遠(yuǎn)處的城門,目光森冷:你們敢傷她,我便敢讓這江山為她作祭。
司齊跪下領(lǐng)命,“是。”
連奪位都要等那位過了頭七,這是不愿擾了那位的安寧?
漠漓三百八十年冬,先皇幼子褚子離兵變奪位,于次年登基為皇。
漠漓三百八十三年,簡府因意圖謀逆被貶下獄,全族五百七十八人盡數(shù)伏誅,于冬月十八問斬。
漠漓三百八十三年冬,新皇褚子離駕崩,侄孫褚風(fēng)瑞繼位,漠漓王朝開始走向衰敗。
而史書上,關(guān)于這個(gè)改變漠漓歷史命運(yùn)的日子,也成了傳說。
傳說,那日刑場從午時(shí)開始行刑,直至子時(shí)才將人全部殺完。
傳說,那日京城血流成河,人頭堆積如山,寒雪也蓋不住漫天的血腥味,三天無人敢邁出家門一步。
傳說,那日褚子離一人在簡府非洛閣站了一天,滴水未進(jìn)。
傳說,那日是簡家主母宓非洛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