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春陽春時節(jié),冬風(fēng)秋葉夏蟲多。
迷魂凼的天氣和環(huán)境是不可理喻的,明明是春天,卻有四季的景象。
姜沖手里捧著個破舊的羅盤,在迷魂凼的密林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乾六天五禍絕延生,生門應(yīng)該就是這附近了,怎么沒有一點(diǎn)跡象?”姜沖嘀咕道。
抬頭看了看柔和的太陽,周圍發(fā)黃的樹葉,感覺四周靜的可怕。
雖然世間傳言,羅盤在迷魂凼是失靈的,但以姜沖這種修行不知多少年的道行,卻心知肚明這不過是門轉(zhuǎn)星移的定位方式。如果把羅盤當(dāng)成簡單的指南針來用,不失靈才怪。
但是現(xiàn)在,姜沖也被困在這里了。
來迷魂凼的初衷是想找找《老子想爾注》全本的,沒想到《想爾注》沒到手,反而被困于此。
入寶山空手而歸是很慘,如今卻是連歸都?xì)w不了。
進(jìn)這片迷魂凼區(qū)域之前,姜沖還專門在遠(yuǎn)處用望遠(yuǎn)鏡觀察了很久,判斷出這是祖天師排的乾門風(fēng)水大陣,用以聚納陽氣,以輔修行。
但是,現(xiàn)在......
一絲細(xì)密的汗珠出現(xiàn)在他額頭上,如果天黑之前走不出去,怕是要折在這里了。
“也許,可能,難道這不是七星臨八門,而是九宮八卦陣?如果這樣的話,那么生門是在艮位而不是兌位了?!?/p>
姜沖突然想到這一點(diǎn),覺得也許之前自己的想法有些先入為主。因?yàn)槊曰贳仕臅r不明,而奇門遁甲要按節(jié)氣排宮定局,想當(dāng)然的就將其排除掉了。
而且,修行之地布奇門局,圖啥?祖天師這么無聊嗎?
但既然這不是七星臨八門風(fēng)水聚氣大陣,也只能當(dāng)奇門局試試看了。
小心翼翼地按照羅盤所示,七扭八拐又走了近半個小時,才走到東北艮位處。
四下看去,姜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殊異之處。
這是一片籃球場大小的平地,種了一片干枯的小樹,似乎有什么規(guī)律,中間還有十五棵成田字形,看不出這些樹是什么品種。
姜沖走上前仔細(xì)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五十五棵。
“河圖嗎?估計(jì)是了……”
姜沖嘀咕兩句,搖了搖頭,感覺祖天師忒也無聊。想也不想,邁步就朝中間成田字型的十五棵樹走去。
河圖中天數(shù)二十五,地?cái)?shù)三十。中宮十個地?cái)?shù)小樹圍繞五個天數(shù)小樹,就是那個“田”字型。
“嗨!嗨!嗨!嗨!嗨!”姜沖連踹五腳,踢倒五株地?cái)?shù)的小樹,這樣便剩下天數(shù)二十五、地?cái)?shù)二十五,合大衍之?dāng)?shù)五十。
嘩啦一聲輕響,位于北側(cè)的天數(shù)一位的小樹枯木逢春,迅速地抽芽長葉,宛如神話一般不可思議。
姜沖也是目瞪口呆,沒想到還能看到這般神跡。
略作思索,姜沖邁步走過去,抓住樹干使勁一拔。
哪想到這小樹一點(diǎn)都不牢固,姜沖用力過猛,一屁股摔倒在地。
接著一片迷霧突然不知從何處涌出,彌漫整個枯樹林。
姜沖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驀地一聲驢叫從身邊傳來,把剛剛爬起來的姜沖又驚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太狼狽了,太狼狽了,還好沒人看到。”姜沖嘟囔幾句。
沒多大會兒,迷霧散去,姜沖看向抓在手里的枯樹,這哪里還是枯樹,明明是頭小禿尾巴驢!被他攥住脖子憋的直翻白眼。
“禿驢?祖天師那會兒就跟和尚干起來了嗎?”姜沖心中腹誹。
隨即又感覺到不對,這么輕?像是紙做的。
紙人紙馬?
這誰的手藝這么差!把紙馬剪成了紙?bào)H!但偏偏又似有生命般,有表情還會叫。
定了定神,姜沖站起身來,左手持紙?bào)H,右手掐個子午訣,呪(zhou)道:“云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五方徘徊......昭昭其有,冥冥其無。”
頃刻間,手中煙霧起,紙?bào)H落,一大張黃表紙飄飄揚(yáng)鋪落于地。
仔細(xì)看去,赫然是《沖虛經(jīng)·神御篇》,最后附注言明此為祖天師手抄副本。
與此同時,其余五十四棵小樹自動沉沒入地下,一條小路在盡頭出現(xiàn)。
“發(fā)了,發(fā)了,這篇仙經(jīng)應(yīng)該是孫真人在《存神煉氣銘》中所提及的修行法訣。這下貧道也算有了傳承,身份可以洗白了吧?”
姜沖美滋滋地?fù)炱瘘S表紙,仔仔細(xì)細(xì)地疊好揣入內(nèi)口袋中,大步朝出口走去。
半小時后,迷魂凼外,石板路上,姜沖呆呆地看著外面飄落的黃葉,秋天了?
真的秋天了?不是迷魂凼中那怪異的四季錯亂造成的假秋天。
早晨入,日暮出,春季已成秋日。
此行非夢無黃粱,轉(zhuǎn)首半載悄無蹤。
姜沖心中一緊,道心險(xiǎn)些不穩(wěn):“我這相當(dāng)于是半年杳無音訊,木禾怕是以為我失蹤了,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趕緊掏出了手機(jī),在迷魂凼內(nèi)自動關(guān)機(jī)的手機(jī),出來后也能正常開機(jī)了。
“姜蒜蔥!你特么這半年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走火入魔掛掉了!”一個女子火氣十足的在電話中大吼。
姜沖苦笑一聲:“木禾,說出來估計(jì)你都不信,我被困在一個禁區(qū)不到八小時,出來后外面就過去了半年!”
“騙鬼吧你!趕緊給老娘滾回來賺錢!店里揭不開鍋了!”
姜沖捏了捏下巴稀稀拉拉的幾根胡子,又探手摸了摸內(nèi)兜里的仙經(jīng)黃紙,心滿意足地走向車站。
...............
霄蘇市,一條破舊的老街上,緊靠著路口的一家店非常醒目,招牌更醒目,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科學(xué)算命”。
天色已晚,各家小商鋪都已經(jīng)燈火通明,人聲嘈雜,貧民區(qū)的氣息撲面而來。
算命館的燈火也通明,不過里面卻傳來亂糟糟的吵嚷聲。
姜沖皺皺眉頭,正要開門進(jìn)去,里面?zhèn)鱽砀鼮榧ち业慕辛R呼喝,伴隨著桌椅翻倒和女人的哭喊聲。
姜沖心叫不好,猛的把門拉開,卻見三個小混混正在圍著一個瘦小的女子拳打腳踢,還有兩個人在砸店。
女人雖然被打的凄慘,雖然疼痛哭泣,仍不失潑辣,嘶啞的喊道:“我明白了!你們根本不是為了收保護(hù)費(fèi),你們想要奪我的鋪?zhàn)?!先由著你們囂張,我?guī)熜挚斓搅耍綍r有你們好看!”
女人聽見開門聲,勉力扭頭一看,見到是姜沖進(jìn)來,頓時大喜。
五名小混混也停下手來,為首一名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的光頭,舉起手中的伸縮鐵棍,指著姜沖不屑地道:“師兄?你說的是這個假道士嗎?”
姜沖看了一眼被打的爬不起來的木禾,心中火起,抓起門邊懸掛的七星桃木劍上前就刺。
“假你個老祖宗!老子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五聲“真的”之后,地上趴下五名腿腳癱軟的小混混。
姜沖抬腳將他們?nèi)继叩綁厰D作一堆,腳下一跨,瞬間竄到木禾身邊。
探手一摸,臉色陰沉,對著墻邊的人堆說道:“夠狠的啊你們,敢把我家木禾打的四肢全骨折。我也不用盤問你們,橫行桃花塢街道的桃花幫是吧,你們這幾十號人這幾年過的太滋潤,有點(diǎn)太飄了?!?/p>
姜沖嘴上說著,手上不停,飛速地在木禾身上拍拍打打捏捏敲敲,糾正好骨頭位置,捋順血管和經(jīng)脈。
隨后站起身來,把木禾抱起走入后院放在臥室的床上。
也不管地上疼的哼哼哈哈的五個小混混,姜沖在后院忙忙碌碌,熬制出一堆膏藥,貼的木禾滿身都是。
木禾在看到五名混混被姜沖擊倒之后,就心神一松,疼痛傳來,暈了過去,直到現(xiàn)在還在昏睡。
姜沖處理完木禾的傷勢,坐在床邊,盯著木禾蒼白的臉龐沉吟不語。
這個算命館是他兩年前開的,門面卻是木禾家的,屬于前店后家的格局,所以木禾算是他的房東。
原本木禾高中輟學(xué)后,在自家門口賣糕的,在跟姜沖合住后,感覺賣糕不如算命賺錢,就在算命館里當(dāng)起了姜沖的助手。
木禾深知姜沖的本事,雖然他沒有道士證,但有著大道行,就想拜他為師。
姜沖自覺沒有正統(tǒng)傳承,不能收徒,便提議師兄妹相稱。
只是木禾剛跟他修行沒多久,只學(xué)了些術(shù)數(shù)基礎(chǔ),姜沖便去了迷魂凼,一去半年多,回來便遇到這檔子事。
看來需要盡快讓木禾摸到道的門檻,產(chǎn)生氣感,正式修行了。不然自己以后再出門時,鋪?zhàn)与y保不再次被砸。
木禾長相淳樸,算不上特別漂亮,不過有著江南女子普遍的靈秀氣質(zhì)。
但,那是她安靜的時候......
姜沖兩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便是在這條街上。
那時的姜沖渾渾噩噩,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醒來,忘記了過往,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記得自己是個修士。腦袋里還記著無數(shù)功法,卻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功法在這個世界里修行極為困難,幾乎行不通。
他看到路邊有人擺攤賣姜,便取了個姜姓,正在琢磨著叫個什么名字時,見到了她。
一個擺攤賣年糕的嬌弱女孩,正在拿著根桿子跟隔壁賣魚的漢子大打出手。
一群小販上前紛紛勸解:“別沖動,別沖動,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坐下來慢慢說?!?/p>
他覺得這個沖動的沖字還不錯,就自名姜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