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常家出來,好兒在路上就把和蒙氏的對話一字不漏告訴溫慧娘。末了問道:“娘,你覺得蒙姨想要知道什么呢?”
溫慧娘想了好一會,忽然不安道:“她莫不是對我們身份懷疑?”
好兒道:“咱又沒騙她什么,她要吃飽了撐得發慌,就坐船過江打探去好了。”
溫慧娘又想了想,說道:“她個婦道人家,哪能輕易出遠門?以后咱們還是小心些。”
好兒“嗯”聲點頭,她們的確需要小心點兒。
回到破廟,溫慧娘先給阿旺和小樹及好兒量知尺寸,記在心里,再把昨天買的布拿出來鋪在席子上,用尺子和剪子按照各人大小剪好后,先給阿旺做衣褲。
阿旺擔心這好天氣持續了一陣子,恐會下雨,又出去找柴火。好兒看著菜地里飽滿漂亮的大白菜,征得溫慧娘同意,和小樹一起動手,將大白菜一棵棵從地里連根拔了,去掉最外層人為弄爛的菜葉,晾在地上曬太陽。那些爛了的菜葉,就拿去河邊清洗干凈,晚上可以炒了吃。
整塊菜地都空出來了,好兒打算種生菜,另種些蔥蒜。至于大白菜、白蘿卜以及其他的菜,就先不種了,一切等來年開春再種。盡管好兒很想早點過上舒心日子,但她知道欲速則會引人懷疑,惹來麻煩。因此她在心里殷切盼望,冬天快點過去,春天快點到來。
第二天上午,溫慧娘坐在小院內繼續縫衣服,好兒在地上用樹枝寫下大家的名字,教小樹辨認。竹門外忽然有腳步聲,六兒稚嫩的聲音響起:“溫姨,好兒。”
“噯!六兒。”好兒應了聲,忙起身去開門。
六兒站在門口,身邊還有個年紀相仿的小伙伴,瘦黑瘦黑的,兩只眼睛卻很靈活。看見好兒,六兒露出幾顆小白牙,忙介紹同伴,“好兒,他是二崽子,和我同歲,就住我家隔壁。我奶奶說,你昨天去我家,想找我玩?”
“二崽子。”好兒朝小男孩友好一笑,心想這孩子的名字起得真是讓人無語。
二崽子看著好兒,非常坦率地說道:“好兒,你這么小的,跟我妹妹一樣高,不過你比我妹妹好看。”
六兒在旁搶話道:“好兒笑得好看,可是春兒比她好看。”
二崽子就認真地上下看著好兒,再次肯定地說道:“我覺得好兒比春兒好看些。”
“怎么可能?明明是春兒比好兒好看。。。好看一點。”六兒也打量著好兒,腦海里浮現春兒的小臉,堅持自己的看法。
好兒汗顏,她可不想成為兩個小屁孩兒的八卦話題,忙說道:“你們別爭,我也覺得春兒長得最好看。六兒,二崽子,你們是過來找我玩嗎?”
“好兒,快請六兒他們進來。”溫慧娘邊縫衣服,邊笑說道。有孩子來找好兒他們玩,她很高興。
“你們進來吧。”好兒就讓開身子,六兒和二崽子走進小院,問了聲溫姨,又跟小樹打招呼,看見地上的字,六兒驚訝地看了看,說道:“小樹,你在認字?”
小樹羞赧地“嗯”一聲,手里的樹枝背到身后去,六兒就指著地上的字,將自己認得的字給念出來,“好兒、小。。。阿。。。”
好兒走過來,“六兒,你怎么不念全呢?”
“嘿嘿,那些字我不認得。”六兒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笑得坦然,二崽子在旁說道:“六兒比我厲害,我一個字都不認得。”
二崽子的話,讓小樹忸怩不自在的神態變得自然了。好兒奇道:“你哥哥天天上學堂,你為嘛不上?”
“我不想上學堂,那樣我就沒空找二崽子他們玩兒了。”六兒說道。事實是他坐不住,又貪玩,所以才賴著不肯去念學。
“能識字多好吶,做買賣寫文書,別人就不敢騙你。”好兒蹲下來,用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六兒和二崽子的名字,“如果你不識字,連銀票真假都不懂分辨。”
“好兒,你見過銀票?”六兒好奇地問,拉著二崽子也蹲下來。小樹則在好兒身邊蹲下。
“我當然見過啊,我和我娘從一家珠寶店門口走過,看見顧客和掌柜爭吵,顧客買了珠寶,付銀票給掌柜,可是掌柜接過看了,說銀票是假的。顧客堅持說銀票沒有假。后來,兩人就去錢莊做鑒定。我和娘好奇,就著大家去看熱鬧,你們猜,那銀票是真的還是假的?”
“銀票是假的?”六兒和二崽子先后猜測,小樹則語氣肯定地說銀票一定是假的。
好兒道:“銀票就是假的,那個顧客當場就哭了,說自己好不容易碰上個大主顧,做了單大生意,哪成想賺來的錢都是假的。那個顧客損失巨大,最后哭得暈倒過去了。”
“那個顧客真可憐。”六兒同情地說道。
二崽子道:“如果他識字,就能認出銀票真假,別人就不能騙到他了。”
六兒張張嘴巴,又閉上。默了一會,問道:“好兒,你喜歡認字嗎?”
好兒點頭:“喜歡啊!阿旺哥哥和小樹也喜歡認字。”
“那你們怎么不去學堂念學?”六兒疑惑地問道。
“我們現在沒錢交束脩,所以沒法上學。不過我們會努力賺錢的。”好兒自信地說道。
六兒似乎若有所思,二崽子卻看著好兒和小樹,好奇問道:“好兒,你們每天都在家認字?誰教你們的?”
“我娘教的。”好兒說完,立即又補充一句,“我娘是我姥爺的姥爺教的。”小孩子問題特別多,好兒這么說,是為了避免出現問不完的窘況。
倆小家伙想了好大一會,才想明白姥爺的姥爺的關系,六兒張嘴想說,好兒又堵上一句:“我姥爺的姥爺已經過世了。唉!”最后還嘆了一口氣。
六兒合上嘴巴,看了一會地上的字,忽然道:“好兒,小樹,我們去外面玩吧。”
“好啊。”好兒一口應允,大人有大人的交好,小孩也有小孩的交好,有的時候,幾家小孩交好,會帶動大人們之間也跟著交好。
四個小娃兒出了籬笆小院,沿著落日河繼續往上游走,一路上,沿岸的莊稼地全都空閑著,只除了那些菜畦能看到綠色。好兒留意了下,無外乎大白菜、白蘿卜、包心菜等有限的幾種蔬菜。
處在上游的村莊,規模比落日村大了幾倍,放眼望過去,房屋密集,依稀可看到有些人家造在了遠遠的另一面的山腳下。而通往羅仁鎮的大路,只有小部分靠近村莊,也就是那段泥塵滾滾特顛簸的道路,過了那段路,距離這些村莊拉開了距離。
和六兒、二崽子接觸下來,好兒細心地發現,二崽子其實想識字,但是家里窮,只送得起他哥哥念學,他只能往后靠,或者說根本就沒希望能去念學。而六兒,是有條件的,卻一心想著玩,像猴子屁股掛了炮——坐不住,他還采用了裝病、耍賴等小伎倆,讓大人們不再強迫他去念學。
“六兒,你想過嗎?如果你和你哥哥肯用功念書,將來有了出息,不但能幫你們家賺得好名聲、好地位,過上更好的日子。讓別人都不敢小瞧,讓別人都不得不尊敬你們家,還能幫到你小叔呢。”
六兒聽得心動,一想到不能隨心玩耍,就又苦巴著臉,“我一看到書本就沒精神。。。我小叔都不念書了,到彭城做生意賺錢了。”
好兒道:“你知道你小叔為嘛不念書不?”
六兒道:“知道啊,我娘說,我小叔不是念書的料,白花了好些年家里的錢,害得家里越過越苦,后來小叔自己都沒臉混下去了,就去彭城做生意賺錢去了。”
這話,再聯想昨天蒙氏的問話,好兒心里對蒙氏有了個新的認識。好兒覺得應該為常樂說好話。
“六兒,你小叔放下書本,東奔西跑去賺錢,是為了讓你們家的日子好過些。你們家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很多是吧?我聽常奶奶說,你們家還準備在村里另蓋新房子。起房子要好多錢,這些錢,都是你小叔給出吧。”
這是好兒在溫慧娘和常老太太閑聊時,聽到的,常樂在城里賺了錢,常老爺子就想擴建房子,現有的房子前后周圍都有人家,沒法擴建,常老爺子就想在村尾或村頭,另買地起座大房子。常家沒有分家,常家的田地不多不少,光靠地里那點收入,頂多買得起幾畝地,起房子等的置辦費用,幾乎就落在常樂頭上。
六兒摸摸腦袋道:“這個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小叔出錢,我們家就數小叔賺錢最多。”
二崽子聽著他們說話,羨慕的同時,想起自家低矮的泥屋,臉上就露出幾分迷惘失落來。小樹也對六兒家即將要蓋大房子羨慕不已,在這一刻,他暗暗下了個決定。
翌日一早,好兒和小樹就拿著剪子和尺子還給了常家,溫慧娘趕著縫制幾個娃兒的衣服,阿旺帶著小樹和好兒包攬了做飯。除了吃飯,她白天都在馬不停蹄地趕工,就這樣,三天時間,她做好了阿旺和小樹的外衣和里衣共四套。喜得阿旺小哥倆高興之余又感動不已。
因母女倆都有衣服更換,不急著穿新的,溫慧娘就先做繡圖樣板,第一次領來做,她不想給紅蓮繡坊留下個延遲交貨的壞印象。
好兒心疼娘親,怕她熬壞眼睛,每天都在空間里煮五谷豆漿,說是求了老婆婆給的,讓溫慧娘每天都喝上滿滿一碗。馥郁的香氣,極佳的口感,讓溫慧娘很是喜愛,連續喝了十來天,只覺得精神頭特好,繡上一天也不覺得疲累。
每天晚上等大家都入睡后,好兒就進入空間,陸陸續續地把每種作物種子,都各取幾粒點種下去。種出來的蔬菜或瓜,她就在那種子盒或袋子上以標簽注明。
好兒不知井水是否有用盡的一天,從此就盡量省著用。小院里種的生菜,她只往一桶河水里滴上兩三滴井水,而生菜的生長速度的確是慢了好多,但比起純河水澆灌的仍是快了些。
不但如此,好兒還發現,用空間里的湖水澆灌的農作物生長速度,比古蘭井水澆灌的只慢上三兩天。湖水入口沒有井水的甘甜,喝下去也沒有暖融融的感覺。她嘗試著連續七天喝一杯湖水,也沒覺得有什么異樣,索性喝夠一個月再看有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