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播報本市新聞,在我市著名考古學家楊承勇博士的帶領下,于上個月末再次成功發現一座漢墓,這也是楊博士五年來發現的第二十七座漢代古墓……”
一臺老舊的黑色收音機放在窗臺上,天線被抽到了盡頭,斜指著窗外的天空,像是要從蒼天那里得到回音,但由于信號的緣故,就連新聞播報員的聲音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不時發出沙沙的聲響,斷斷續續,聽起來令人著實心焦。
雖然此時天空早已大亮,但這臺收音機就像是一個小小的黑洞,能把周圍的陽光全都吸了進去,然后它就孤零零地舉著天線,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不想被人打擾。
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滿是老年斑的雙手,瞇縫著雙眼,這一瞇起眼來,幾乎已看不出他眼睛的輪廓。他臉上滿布的皺紋,縱橫交錯,每一道都像是經過刀刻一樣清晰,每一道都似乎有一段慘痛的經歷,所以你根本就分不出哪一道是皺紋,哪一道是瞇縫的眼。
這老人看起來至少也有一百二十歲。
他焦急地調著收音機的頻率滑輪,一毫米的偏差,就可能錯過他想聽的頻道。可他內心無比激動,又十分焦急,再加上年事已高,兩只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個不停,無論怎么調都找不到剛才的新聞,反而越調越是離譜。
他急得老淚縱橫,連鼻涕都流了出來。人上了年紀,連對自己的身體都做不了主,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他越急越調,越調越亂,偏偏兩只手又不聽使喚,猛然間血壓上升,眼前一黑,突然向后仰倒,手里扔抓著收音機不放,整個人和收音機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無巧不巧,這一日摔收音機里的聲音反倒變得清晰起來,只聽女播報員道:“楊博士近年來致力于漢代考古,在他帶領下挖掘出的文物與歷來出土的都有諸多不同,打破了人們對這一時期文化的傳統印象,有望對漢代文化的認識與探索開辟新的研究方向。”
只聽另一個男播報員的聲音接著道:“此次楊博士的團隊成功發現一具保存完好的漢代女尸,據推測該女尸距今至少有兩千余年,應屬于漢武帝時期。從女尸的服飾打扮來看當屬皇室成員,甚至有考古人員猜測其真實身份是一名公主,但史書上卻從無記載,因而該女尸的身份還有待于專家們繼續探索。”
這個百多歲的老人躺在冰冷的地上,額頭卻在不斷冒著汗,一點也沒有從地上爬起來的意思,似乎生怕輕輕一動,收音機里的聲音就又沒了。他胸口不斷起伏,顯然情緒難以平靜。
新聞仍在繼續:“從此次出土的文物來看,一個奇特的虎紋玉佩引起了專家們的關注。據楊博士介紹,從玉佩的圖案來看,這很有可能是漢武帝麾下一支神秘之師的統帥所有之物,類似于軍印。由于該支軍隊異常神秘,總是在暗中完成任務,所以史書上對這支軍隊的記載少之又少,但大多數史學家認為,該支軍隊在滅匈奴的貢獻上,其功勞一點都不比霍去病、衛青等名將要少。”
聽到“虎紋玉佩”四個字,老人原本緊閉,對這個世界里的一切都麻木的雙眼忽然睜了開來,方才眼神中那種憂郁一下子被一種自豪所代替。
他緩緩地抬起右臂,捋下衣袖,就看到一條幾乎深入骨頭的刀疤。多少年過去了,這道傷口依然“面目猙獰”,足見當時兇手有多么殘忍,他受的傷有多么重,情況又是多么危急!
顯然,對于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歷,沒有人愿意去回憶。
然而看著這道傷疤,老人卻溫柔的笑了。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面龐上,他的神情甜蜜而溫柔,就像是一個初戀的小伙子看著他深愛的女孩兒。
只聽他喃喃自語:“沒有這一刀,我們又怎么會在一起。直到現在,我都感激當初砍我這一刀的人……”
他目光望向窗外,那里飄著一朵云。陽光躲在云后,時不時探頭一笑,散發出迷人的光芒,忽又害羞地藏了起來,似乎生怕被人看見。
躺在地上的這名老人,曾經也有一個女孩兒這樣嬌羞地看著他。每當他在軍隊中操練士卒,揮汗如雨之時,不管再苦再累,只要想到有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正望著他,他就有了無窮的動力,即使讓他單槍匹馬沖入千軍萬馬,也毫不懼怕。
“弟弟!你怎么躺在這里?”
不知何時,屋子里又多了一個人。
地上躺著的只有那個百歲多的老人,而進來的這人竟然叫他弟弟,那他豈不得有二百歲?但這人聲音洪亮,無論是誰都聽得出他是位年青人。
果然,一位三十幾歲,一副學者范兒的男人連忙丟掉了手中的公文包,去扶躺在地上的老人,一臉的關切之情,看樣子他喊老人為“弟弟”絕非玩笑。
老人在他的攙扶下掙扎著爬了起來,斜倚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似乎有許多話要對這個男人說。
那個男人拍了拍老人的胸口,安慰道:“你別急,我去給你倒杯水,咱們慢慢說。”
老人哪里肯放他走,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胳膊,指甲已深深地刺入他的肉里。
“哥!你……快……快告訴我!那具女尸……什么樣子?還有……虎紋玉佩真的是……是在她身邊找到的?”
老人呼吸急促,似乎隨時都能一口氣上不來就此與世長辭。他問的那具女尸顯然就是剛才新聞里播報的,而這個年青男子又怎么會知道關于這具女尸的事情?
除非他就是考古學家楊承勇!
他一邊安撫老人,一邊有些擔憂地道:“承毅,我就是因為太了解你的脾氣,所以上個月考古有了發現后,才沒有立即打電話告訴你,就是怕你控制不好情緒影響身體。沒想到你還是從別的途徑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頓了一頓,一只手緊緊地按在老人的手背上,堅定地道:“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于找到了虎紋玉佩,而且基本可以斷定這具女尸就是柔云公主!”
這個年青男子果然是知名考古學家楊承勇,而這個老人則是他的弟弟楊承毅。
然而柔云公主又是誰?楊承毅作為弟弟,為何反而比他的哥哥老上那么多?楊承勇似乎也不是為了文化考證才去不斷挖掘漢墓,而是帶著一種私心,一種目的在進行,他的私心又是什么?而多次提到的虎紋玉佩里,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