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迷而清冷的月光慘淡地映照在墓碑上,像是從地底下爬出的幽靈,一個個坐在自家的墳頭上,打量著人世間的丑惡。
一陣陰風刮過,地上沙石微微作響,仿佛是幽魂的腳步聲。而夜梟咕咕的聲音,正是這死亡之地最美的音樂。
一團碧油油的鬼火在空中飄浮,像是亡人的殘魂,還有未了的心愿,遲遲不肯離去。
忽然間!鬼火“砰”的一聲炸裂開來,沒有任何一種煙火的美,比這更為絢麗,也沒有任何一種煙火的奔放,比這更為熱情。
這就是生命的魅力!哪已經逝去。
伴隨著鬼火炸裂后噴發的斑斕色彩,亂葬崗仿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似乎正有一個戲班子在此搭臺唱戲。
賣夜宵的婆婆正推著小車問看戲的人是否買點吃的。賣水果的攤販大聲吆喝,要趁夜晚的熱鬧多賺些錢。大人怎么都叫不住的幾個熊孩子,手拿著冰糖葫蘆,跑來跑去……而這無邊的黑夜就像是這臺戲的幕布。
在這舞臺的中間,一個花旦獨自俏立。她的臉很白,嘴唇卻紅得出奇,就像是剛喝過活人的血一樣,相貌與杜明空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她正沖著杜羽馨微笑呢。
杜羽馨頭部向后一仰,猛然醒悟,仿佛靈魂剛剛回到身體。
只見杜明空踩著一個墳頭,用手量著墳頭的草,笑瞇瞇地道:“明年這個時候,姐姐墳前的草估計比這還高了吧?”
杜羽馨從來沒見過杜明空這樣的笑容,她印象中的杜明空明明是個可憐又乖巧的小女孩,而此時的杜明空卻像是一個滿腹怨仇的刻毒婦人,在暗夜中看來,比厲鬼還可怕。
杜明空看著她驚愕的表情,忽又裝作可愛委屈的樣子,甜甜地道:“姐姐不認得我了嗎?姐姐不乖,不是好姐姐。”
她一連變幻了幾個聲調,幾副面孔,杜羽馨越看越是心驚,甚至懷疑她被鬼上身了,顫聲道:“小蘭,杜姑娘這是怎么了?”
小蘭從袖口伸出一把匕首,用舌頭舔了舔鋒銳的刀鋒,笑道:“你放心,我不喝女人的血。”
杜羽馨忽然覺得腳下踩碎了一個東西,就著慘淡的月光低頭看時,竟是一個骷髏頭!
她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驚聲問道:“楊承勇呢?你不是說要帶我見他嗎?”
小蘭剛想告訴她根本就沒找過這個人,杜明空卻搶著道:“上個月就找到了,已經被我殺了,你剛才踩碎的那個骷髏頭就是他的,哈哈!”
杜羽馨又是心痛,又是心驚,不知她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凄聲道:“你如此對我,就不怕讓我大哥知道嗎?”
杜明空一愕,問道:“你大哥是誰?”微一思索,立即明白過來,驚道:“杜清是你大哥?難怪這么巧你跟他一個姓,我怎么從來就沒聽說過她有你這樣一個妹妹。”
杜清原本讓杜羽馨隱瞞兩人的關系,不想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她心中一急,便把兩人的真實關系脫口而出。
杜羽馨心念一動,接著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和你義父的關系,你就不怕他……”
話未說完,杜明空已沖過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吼道:“我本想讓你死的痛快點,你若再跟我提起他,我就一刀刀把你給片了!”
她憤怒的表情,忽然又變得憐憫起來,低頭撫了撫杜羽馨的臉,柔聲道:“姐姐你真是可憐。杜清富可敵國,你跟著她原本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不想你們兄妹相識還不到一個月,清風樓的生意就惹下了大亂子,搞不好還能造成兩國兵戎相見。別說是你,他杜老爺自己恐怕已是自身難保,到時皇上砍了他的腦袋都是輕的。”
杜羽馨擔心哥哥的安危,只想盡快脫身去見他,掙扎著站起身來,沉聲道:“有件事情本不該告訴你。因為一個機緣巧合,我從兩千年以后的世界來到這里。如果你殺了我,歷史將會產生連鎖反應,時空錯亂,發生一系列的改變,到時候連你可能都得灰飛煙滅。我知道你們這個年代的人聽起來一定匪夷所思,簡言之,意思就是如果我能回到百年前殺掉你的祖母,那么你覺得你還會存在嗎?”
杜明空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想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興奮道:“好啊好啊!改變歷史,這是好事情!從古至今全是男人當皇帝,最好把歷史改變改變,讓我成為天下間第一個女皇帝!為了我的皇帝夢,我更得殺了你。”
小蘭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小姐這女人怕是嚇瘋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杜明空正色道:“她說的沒錯,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來到這里把咱們的生活全都搞亂了套,奪去了義父對我的寵愛,奪去了我享之不盡的富貴,那我們就送她回去好了。”
她越說眼神越是惡毒,卻笑呵呵地道:“小蘭,放下你的刀,把她從山崖上扔下去就好,看看能不能把扔到兩千年以后。”
小蘭一把就抓住杜羽馨的衣領,像提小雞一樣提在手里。
杜羽馨并不是風吹得倒的柔弱女子,她和楊承勇一樣屬于動型的人,一直學習空手道,還取得過市級比賽的冠軍,但小蘭看似普通的出手卻讓她毫無反抗之力,心驚之余也不禁佩服古人的武功實在高得出奇。
只覺一股寒風撲面而來,跟著頭暈目眩,杜羽馨整個人被倒提著懸在半空之中,小蘭只要一松手,她就會跌到山下摔得粉身碎骨。
小蘭忽然若有所思地問道:“小姐,你說兩千年后,人能不能像天上的鳥兒一樣在空中翱翔?”
杜明空嘻嘻一笑,樂道:“哪里還有用著兩千年,你只要松開手,現在就能讓她在天上飛。”
小蘭哈哈大笑,贊道:“還是小姐有主意!咱們這就按她說的改變歷史,我看小姐定能當上皇帝!”
說著,便力貫雙臂,一手揪著杜羽馨的頭發,一手抓住她的腰帶,用力向外一扔,喝道:“飛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