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牢房”里一股發霉的味道極為刺鼻。

杜明空連連打著噴嚏，就著墻上的一點縫隙，她才知道此刻是白晝，也在心里計算出今天是被關進牢房的第三天。

她并沒有被官差抓走，不過她倒寧愿被關在官府的地牢里，因為那里一定比她此時待的地方舒服得多。

杜府也有牢房，而且是她親自建造的。她做了那么多生意，蓋了那么多建筑，最有興致的卻是設計這個地牢。

監牢里有的東西這里一應俱全，冰冷的石床，染血的刑具，狗都不吃的飯菜，惡心人的蟲子……比起其它監牢，這里唯一不同的是，更加暗無天日。不僅沒有窗戶，而且連油燈都不讓點。

無窮無盡的黑暗似乎把空氣都染黑了，在這里連呼吸都覺得壓抑。比起肉身上受折磨時的慘叫，杜明空更愿意“欣賞”受刑人目光呆滯，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的樣子。

當杜清看到那個被扎滿鋼針并寫有杜羽馨名字的小布人時，他并沒有問“你把羽馨怎么樣了？”因為在這個養女面前，問這樣的問題只能被她恥笑，所以杜明空就被帶到了地牢。

自從這間地牢建成以后，有三個人活著走出這里的人，其中兩個瘋了，回去沒多久就死掉了。還有一個雖然活到現在，但眼睛瞎了，據說這個人從牢房走出來后，有人扒開了他的眼睛，于是他就瞎了。

杜明空此時終于明白什么叫作“作繭自縛”。她蠻慶幸自己進來前曾喝過一大碗街邊的豆漿，與牢房里的飯菜比起來，那豆漿簡直比天上的瓊漿玉液還要美味。

她在地牢里走來走去，腳下時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硬殼碎裂的清脆聲。

“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

她口中喃喃自語，每數一次，腳下就發出一個清脆的響聲。

忽聽一個粗野的聲音帶著譏嘲笑道：“在這個地牢里不用動刀，悶也把人給悶死了。不過大小姐，你可真了不起！把你放到哪里都能自娛自樂，今天又踩死多少只蟲子了？”

“喲，是吳大力吳公子嗎？這里可真骯臟，蟲子怎么殺都殺不完，我看肯定有那么一兩只爬到你身上去了，要不要你脫下衣服我幫你找找？”

雖然周圍漆黑一團，但杜明空甜膩膩的聲音仍舊極具穿透力，鉆到吳大力的耳朵眼兒里，似乎真有一條蟲子爬了進去，無數只小爪子撓得他心癢難搔。

“哈哈哈，吳公子？我吳大力成公子了？大小姐你可真會說話。”只聽這個笑聲，就知道吳大力這個時候一定樂得前仰后合。

“我吳大力雖然十天半月不洗一次澡，但身上的蟲子估摸著也就一條，可不敢被大小姐隨便捉了去，哈哈。”

杜明空如何聽不出他這番話里的下流之意，可如果能跟這個“獄卒”吳大力搞好關系，說不定就能讓他給杜清捎幾句話，至少也能讓他偷偷地給自己帶些好吃的。

她從沒有瞧不起那些長相丑陋，沒文化，年紀大的男人，最看不上的是沒本事的男人。只要有本事，再丑再惡心的男人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投懷送抱，對于此刻的她來說，吳大力這個丑胖子顯然是“有本事”的。

“大力哥哥，這里這么黑，又有很多蟲子，我實在怕得很。你把門打開，進來陪我說會兒話好嗎？”

說著，杜明空把手從鐵欄桿里伸了出去，原以來能抓到吳大力的的手，豈料卻什么都沒有摸到。

“幸好這里黑燈瞎火，我看不到大小姐你美死人的樣子，不然我吳大力肯定會撇下這條命也要進去瞧瞧，那吳大力肯定就變成吳沒力了。”

聽聲音，吳大力已經離牢門有一段距離，似乎生怕與杜明空有什么身體接觸。

杜明空媚笑道：“我看大力哥哥有的是力氣，就是把我給吃了都沒問題。”

突聽“當”的一聲，像是碗碟放在地上的聲音，只聽吳大力傻呵呵地笑道：“把你吃了可不敢。倒是你還是趕緊吃飯吧，以后還不知道怎么地呢？”

杜明空用手卷著頭發，毫不慌張地問道：“怎么，老爺要殺我？”

吳大力憨笑道：“殺你倒不見得，不過聽說要送你去當太監，不知是真是假。”

杜明空聞言樂得花枝亂顫，笑道：“你確定沒聽錯？送我去當太監？我就是想當，那也……哈哈。”

忽然腦海中想到一件事情，一個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冒了出來，不禁面色驚變，臉上的笑容立即僵硬了，卻不敢問出口，生怕得到的答案和她想象的一樣。

“大小姐果然又聰明，又漂亮，看來不用我說，老爺的心思你也明白了。”

吳大力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接著道：“只可惜大小姐如此一個美人兒，在這深宮之中低三下四侍候無數個人，說被打就被打，一句話沒說好，搞不好連性命也得丟。可就算活下來，身邊也沒個男人滋潤，像大小姐這樣不安分的人，哪能耐得住這份寂寞？恐怕到死那一天也閉不上眼睛。”

“嘭、嘭、嘭！”杜明空狠狠地拍打著鐵欄桿，吼道：“我要見杜清！我要見杜清！我不要做宮女！”

吳大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一向沉著冷靜的大小姐情緒失控。地牢里漆黑一團，加上這個慘叫聲，仿佛有一個女鬼在嚎叫。

吳大力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轉過身來急匆匆地沿著臺階跑了上去，“哐”的一聲，沉重的大鐵門被緊緊地關上，即使杜明空叫得再撕心裂肺，外邊也絲毫聽不到半點聲響。

杜明空抱頭痛哭，她第一次如此絕望，忽然摸到裝著飯菜的碗，她拿起碗來狠狠地摔了出去，飯菜灑了一地，碗也摔成了碎片。

她咬牙切齒地道：“杜清！我幫你打下了基業，讓你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你卻從來沒把我當自己人看，還想慢慢折磨我，讓我一個人在宮中孤獨老死。告訴你！我的命一定由我自己做主，哪怕是死也行，我偏偏不讓你遂意！”

她在黑暗中四處摸索，找到一塊碗的碎片，對準自己的手腕用力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