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尷尬一笑,道:“不瞞公子,今日醫館難得清閑,來此數月尚不知此城規模與民風,便出來走走瞧一瞧。”
錢丹梅聞聽哈哈笑道:“若說對此城的熟悉,我說第二無人敢講第一。難得先生有此空閑及雅興,我此刻也無事可做便給先生當個向導如何?”
石中玉一聽連連擺手道:“怎敢勞公子大駕,這可萬萬使不得。”
“先生勿要推辭,陪你游覽此城乃是丹梅的榮幸。”
“公子你看這樣可好,今日我只是忙里偷閑四下走走,改日等到大空定要公子帶我走遍走透,如何?”石中玉再次婉拒道。
“改日不如撞日,一大下午的空閑足以。”錢丹梅說著轉身對自己書童道:“去先生醫館告知那小徒弟,就說本公子帶先生游覽縣城,若有病人叫明日再來。”
書童領命急急走了。
石中玉本想再次婉拒,又一想自己是租用錢家宅院行醫,錢公子本是好意,若不知好歹叫他惱了反而不妙。于是客氣道:“既如此,在下多謝公子。”
“先生怎這般客氣,請!”錢丹梅手一揮先行帶路。
石中玉無奈只好跟在后面。
縣城本就不大,二人一路觀望一路談笑,一下午不到便走了一圈。
石中玉道:“真是有勞公子陪了在下整個下午,公子定然疲憊勞累,叫在下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錢丹梅笑著打斷他的話道:“既然先生過意不去,請我頓酒便可。”
石中玉本待要他早些回去歇息,見他說此話,稍一頓又道:“自然該請,改日在下做東定請公子……”
錢丹梅又搶話道:“先生既然誠心請我,我此刻也不覺得疲乏,擇日不如撞日,我倒知道一家不錯的館子,你我這便去吧!”
石中玉愣住了,未料到他此刻便要自己做東,可方才已將話說了豈能反悔,微一沉吟間,錢丹梅又道:“先生莫不是隨身未帶銀兩?”
“帶了,帶了。”石中玉忙道。
“那咱走吧!”
石中玉無奈只好笑笑示意錢丹梅帶路先行。隨錢丹梅左轉右拐來至一家門面雅致的飯館,進門便有掌柜自柜臺后笑著迎上前來,瞧架勢錢丹梅似是這家的老主顧。
這人引著二人到了二樓一間雅座,內里裝飾的也是淡雅別致。
坐下后錢丹梅道:“先來壺龍井,就我與石先生倆人,吃的你隨便給挑幾樣。”
掌柜的叫來小二速去泡茶,轉身笑道:“錢公子,那虎髓鳳肝還要上么?”
“自然要上,石先生初來定要叫他嘗嘗。”錢丹梅道。
“好嘞。”掌柜應著出去了。
“錢公子想是常來,瞧著不僅人熟菜肴也熟。”石中玉道。
“不瞞先生,平常我喜歡與三五好友對酌談文,再有便是去戲樓聽曲,我這人不太樂意做生意,我爹為此罵了我不下數十回。”錢丹梅道。
“想不到錢公子還是個雅人,可有大作叫在下拜讀一二。”
說到這話錢丹梅立時來了興致,笑道:“先生莫笑,不才曾經著過書。”
“是么?那在下定要焚香拜讀,還請公子贈書一卷。”
“此書在唐家書局有售,他那庫里存了好多。呵呵,先生莫誤會,非是拙作無人問津,乃是之前的都賣光了,這是加印的一批。”
“改日定去買來一觀,只是不知這書名叫?”
“《男人那些事兒》。”
石中玉聽得一愣,眉頭稍皺問道:“卻不知都有哪些事兒”
錢丹梅故作神秘道:“容我賣個關子,先生讀后便知。”
見他如此石中玉也不好再問。
不多時四五樣菜端了上來,紅黃紫綠色澤鮮艷,陣陣香氣撲鼻誘人,再有便是兩壺花雕。
“在下從不飲酒,公子自便。”石中玉道。
“你我初次坐在一處,先生怎能不飲?”錢丹梅道。
“在下真的不飲酒。”
“這樣如何,你我共飲三杯,余下的酒我就不再難為先生了。”
見他堅持,石中玉只好點頭。
三杯飲罷,錢丹梅哈哈大笑,拿起筷子道:“先生請用,這家館子做的菜品還是非常不錯的。”
石中玉客氣了一下每樣撿了夾入口中,口味倒是不同凡響。
“先生覺得如何?”
石中玉點頭道:“確如公子所言味道不錯。”
“知道先生是京城大地方來的,這幾樣比起京城的館子又如何?”
石中玉笑道:“在下不是常去外面吃所以不知如何比較,想來應是各有特色吧。”
門簾一掀,小二又端了兩只白瓷碗進來,二人面前各放了一只。石中玉瞧碗中是濃郁的白湯,湊前一聞有股淡淡腥味但不沖鼻。
“這乃是虎髓,湯中還有鳳肝,大補之物。”錢丹梅道。
“自真正的虎骨中抽出的內髓么?”石中玉問道。
錢丹梅點頭道:“正是。”
石中玉大感詫異,道:“此物難得,這家店里怎會有?”
“詳情我也不知,但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材料,我在他家后院見過死虎。”
石中玉拿湯匙在湯中一攪,見一白色晶瑩之物浮了上來,不僅又問:“公子,這又是何物?”
“鳳肝。”
石中玉笑道:“公子真會說笑,鳳乃傳說之物,這世上并不曾有過。”
錢丹梅道:“未曾見過未必真的不存在。”
石中玉笑笑,將湯匙里的鳳肝放入口中輕輕咀嚼,滑膩綿軟香而不膩,再舀一勺白湯入口,感覺苦中帶甘回味悠長,精神不由為之一振,贊道:“果是極品。”
“自然是極品,先生可知你這一口湯下去五兩銀子便沒有了。”錢丹梅笑道。
此話入耳,石中玉腹中一陣翻滾,差點將那湯與鳳肝吐出來,驚呼道:“咋這么貴?”
錢丹梅道:“物稀為貴,雞鴨魚肉那些尋常之物自然不值錢,再說這也的確是好東西。”
“可……可……”石中玉覺得嘴里發苦,他隨身帶的銀兩也就只夠喝幾口湯的。
“先生。”錢丹梅道,“一下午與你聊了許多,我覺得你我非常投緣,先生無須擔心銀兩,此回是我請你的,下回你再請回我便是。”
“如此倒要多謝公子。”石中玉自感囊中羞澀,無奈厚著臉皮說道。
“先生請用,湯涼了變腥便不好喝了。”錢丹梅道。
石中玉強裝笑顏喝著那湯,每喝一口都覺得肚子沉甸甸的,心里默默數著:五兩,五兩,又五兩……
在他坐立難安中苦撐著吃完這頓飯,錢丹梅結賬二人出了館子,外面天色已然有些昏暗。石中玉心中暗舒口氣感覺自己總解脫出來,對著錢丹梅一拱手道:“今日叫公子破費了,改日我定當請回公子……”
兩壺花雕幾乎都叫錢丹梅一人喝了,他此刻有些微微醉,未待石中玉說完搶道:“難得先生記掛此事,擇日不日子撞日,既然先生有心請我,不如就在今日。”
石中玉一怔,似是沒明白他的話,一想可能是喝多后的信口之言,便笑道:“公子,你我不是剛剛才吃完么?即便我有心請你恐公子的肚子不會答應。呵呵,你我就此別過,改日……”
“先生錯了。”錢丹梅道,“哪個要你請吃飯,我是要你請我去聽曲。”
“聽曲?”石中玉詫異。
錢丹梅道:“正是,你我去笑舞狂歌聽曲,二樓包房十兩銀子,再要些茶點頂到天再十兩,先生總不會連這點銀子都沒有吧?”
石中玉遲疑道:“二十兩銀子在下倒是付得出來,可這天色已晚該到了回家歇息的時候,公子還在外流連回去恐不好交代吧?”
“先生與我還是接觸時日尚短,對我不甚了解。本縣誰人不知我錢丹梅屬貓頭鷹的夜里歡。我爹那里先生無須擔心,我隔三差五的夜不歸宿他早已習慣了。笑舞狂歌前些日子來了一班唱曲的,中間有個少年唱女腔那叫一絕,聽著那叫一個舒坦,不瞞先生在他身上我已經花了不下五千兩銀子了。”
“怎會花這些?不是說也就二十兩么?”石中玉吃驚道。
錢丹梅也未解釋,只嘿嘿一笑,猛拉住了石中玉的手道:“先生話可真多,隨我去便是。”說罷拉著就走。
石中玉被他拉個趔趄,急走兩步方穩住身子,想要借故推辭可錢丹梅充耳不聞,只拉住他疾走不停。
“好了,公子請松手,在下隨你去便是。”他心里有些氣惱,沒好氣道。
“呵呵,這便對了。”錢丹梅笑著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