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入耳，梁博雙腿一軟再難站立，噗通坐在了地下，抬手指著那窗戶張著嘴巴竟說不出話來。

窗外人又道：“大師兄，你我兄弟情深，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要殺我？”

梁博自然聽得出是誰，只嚇得他語無倫次磕磕巴巴說道：“你……死……了，我見到……你死了。”

窗外人笑道：“不錯，拜大師兄所賜，小弟確實已經(jīng)死了。”

“那……那你又怎會出現(xiàn)在此處？”梁博問道。

窗外人手一抖，聽得鐵索嘩啦聲響，口中說道：“還記得小弟臨死大師兄曾說若有疑惑可去陰曹地府詢問。小弟聽了大師兄的話去找了閻王老爺，他老人家告知小弟乃是冤死的，為此特任命小弟為殿前招魂使，現(xiàn)奉命拿你二人前往陰曹受審。”

此話梁博確是說過，且說的聲音極輕，外人不可能聽得到，經(jīng)窗外人一說他的心都要蹦出來了，雙膝跪地磕頭道：“師弟饒命，非是師兄故意殺你，是師父叫我做的。”

“噢？”窗外人突發(fā)怪聲，問道：“師父，伊龍無父無母自小便跟著你，對我而言你如師又如父，徒弟不知哪里做錯了竟叫你生了殺我之心？”

一直未說話的黃飲馬聞言冷笑道：“你模仿伊龍聲音卻是惟妙惟肖，可老夫不會上你的當，你到底是誰？”

“師父，這人分明就是七師弟。”梁博叫道。

“住口！”黃飲馬喝道。

窗外人笑道：“師父可還記得十年前那樁事情？”

“哪樁？”黃飲馬問道。

窗外人道：“咱縣里錢莊請師父護送一批鏢銀，當時講好報酬是二百兩銀子，師父叫我去錢莊拿銀子，我那時年少無知回去的路上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十斤牛肉一壇酒偷偷和幾個師兄吃喝，事后師父打得我三天都未曾下得床。”

梁博聽罷叫道：“有這一樁，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七師弟挨打時都未叫痛，他已喝的不省人事了。”

黃飲馬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冷冷道：“此事當時鬧得鏢局人人都知道，這無法證實你是老七。”

窗外人又道：“師父房內(nèi)木櫥后面有一暗柜，里面有一身黃金盔甲，您晚上沒事總愛拿出來細細擦拭一番，這總沒錯吧？”

黃飲馬聞言眼中寒光閃現(xiàn)，道：“此事有小賊路過也可偷看得到，并不能證明什么？”

窗外人笑道：“那我說另一樁好了，師父可還記得七年前的有日過午，我去房中找?guī)煾福丛雲(yún)s碰到師父與那小雪在床上……”

梁博見他不往下說了，便接道：“那小雪我也記得，可……可她七年前就突發(fā)重病死了。”

窗外人道：“那小雪被我撞到了與師父做那事兒，當時嚇得又哭又鬧，師父情急之下拿了枕頭捂在了她臉上……嘿嘿……師父殺她卻未曾殺我，只叫我撒謊說是小雪爬高拿物自己摔下來傷了內(nèi)腹。嘿嘿……師父，徒弟未說錯吧？”

此事梁博頭回聽說，他艱難咽了下口水望向黃飲馬。

黃飲馬臉色陰沉，冷聲道：“我相信你是老七了。”

“師父可是因小雪的事情要殺我？”窗外人問道。

黃飲馬道：“之所以叫你參與此次押鏢乃是有人想要你的命，與小雪那事兒無關(guān)。”

“七師弟，是我殺你沒錯，可出主意的那人絕不是我。”梁博忙撇清道。

“我自問從未與人結(jié)仇，是何人要殺我？”窗外人問道。

黃飲馬未答話卻反問道：“伊龍，你既去了陰曹地府，你五師兄應當與你在一處，怎不見他？”

窗外人未料到他問出此話，沉吟半晌方道：“閻王老爺對五師兄另有差遣。師父，到底是何人要殺我？”

黃飲馬說道：“你這話問的忒奇怪，我怎知是誰要殺你。”

他這話不僅窗外人，連梁博都聽愣了。

黃飲馬繼續(xù)說道：“我不知你受何人指使，請轉(zhuǎn)告他速將我二人送回縣衙大牢，我二人本是清白的，還要在堂上與司徒大人說說清楚。”

“師父，你是怎么了？七師弟乃閻王的招魂使，你我若不說實話豈不……”梁博話說一半便被黃飲馬惡狠狠的眼神嚇的不敢說了。

窗外人冷笑道：“你不說我也有的是辦法，待會過那刀山油鍋定要你比他人多來十回。”

黃飲馬笑道：“那勞煩你帶我倆去閻王殿吧，我二人在陽間活得光明磊落，我就不信到了陰間反要被冤枉。”

“我且問你，縣衙交托的三車貨物現(xiàn)在何處？”窗外人急問道。

黃飲馬道：“都被強盜劫走了，怎來問我們？”

“你……你怎能否認？明明是你通謀他人劫走了鏢車……”窗外人急切問道，明顯有些慌亂了。

黃飲馬嘿嘿一笑，道：“莫要胡言亂語栽贓陷害，我黃某人一身清白從未做過劫鏢之事。”

“掌燈！掌燈！”房外有人叫道。

不久外面即亮了起來，房門一推，司徒發(fā)新走了進來，隨后又跟進了武小樹及數(shù)名衙差。

梁博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見司徒發(fā)新突然現(xiàn)身頓時又驚又怕。

黃飲馬卻神色不變，說道：“原是司徒大人故弄玄虛在詐我二人。”

司徒發(fā)新道：“怎是在詐你們，認定你二人殺人并劫走官府鏢銀證據(jù)已然確鑿，老爺我只是給你倆機會說出共謀之人及三車鏢銀的下落。”

黃飲馬搖頭道：“大人此話在下聽不懂。”

司徒發(fā)新笑道：“天亮后老爺我的殺威棒會叫你懂的。再有，老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識破的外面那人？”

黃飲馬道：“最初見到他印在窗紙上的影子沒多想，后來才意識到鬼是沒影子的。”

司徒發(fā)新道：“他的確不是鬼，他是活生生的人，伊龍進來。”

房外有人應了一聲便走進了房中，正是臉色略顯蒼白的伊龍。

梁博一見是他蹭的跳起來叫道：“果真是七師弟，師父，這可如何是好？”

黃飲馬似乎早已知道窗外人是伊龍，倒未顯得如何驚奇或驚慌，只淡淡笑道：“你七師弟能死里逃生本是大大的喜事，你慌什么？”

梁博顯然沒有他那么好的定力，依然驚疑不定說道：“七師弟未死，那晚的事情豈不……豈不……”

伊龍接他話道：“不錯，那晚大師兄殺五師兄，師父斬斷大師兄右手以及師父叫那些黑衣人將三輛大車拉出客棧我全都瞧到了。”

梁博聽罷大驚失色，慌忙說道：“七師弟，你方才聽到師父說了乃是另有人想叫你死，我是奉命行事的，他所有事情均與我無關(guān)。”

黃飲馬道：“我何曾說過那話？你瞧你是瘋了，你七師弟是被強盜所傷，你為何要往自己身上攬？”

司徒發(fā)新忽問道：“黃飲馬，失鏢那夜你在何處？”

“我在鏢局。”黃飲馬道。

“既如此你怎知伊龍是被強盜而非他大師兄所傷？”

“乃是梁博事后告知與我。”

司徒發(fā)新嘿嘿笑道：“梁博跑回來報官那日，你隨后匆匆而來，你又是如何獲知鏢車被劫？”

黃飲馬面帶愧色道：“梁博報官前先回了趟鏢局，是我叫他去報官的。你我多年交情，失鏢后自覺無顏面對，因此干脆裝作不知我心里反覺得好受些。”

司徒發(fā)新見他有問必應只好作罷，轉(zhuǎn)向那驚魂不定的梁博問道：“你師弟便在此處，你與黃飲馬殺人劫鏢之事證據(jù)確鑿，無論你說與不說我都可以治你二人的罪。不過有一樁我倒是信你，這所有的事情你一概做不了主且全是受你師父指使。老爺我當著滿屋的人說下此話，只要你講出與你師父通謀的是誰？衙門那三輛大車現(xiàn)在何處？老爺我絕不狠罰你，嗯……判你苦役一年，不，六個月如何？”

“大人此話當真？”梁博聞聽心中狂喜，猶自不信問道。

司徒發(fā)新立時面帶不悅道：“老爺我乃一縣父母說話豈能不算。”

梁博聞言立馬說道：“大人，那三輛大車我不知去了何處，至于我?guī)煾副澈竽侨宋覅s知道。”

“是哪個？”司徒發(fā)新問道。

梁博道：“是大漠飛煙的……”

梁博話剛開頭，誰也沒料到只剩一條好腿的黃飲馬突然暴起直撲到他身上，張口朝他喉嚨咬了下去。

“扯開他，扯開他。”司徒發(fā)新慌忙叫道。

一旁的衙差慌忙上前又拉又拽分開二人，那梁博喉間一個大洞汩汩往外冒血，已然眼見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