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森森的白骨。
司徒沁沒有見過死人,但是是知道的,人死之后皮肉會爛去,只剩下一堆白骨,可是書上也好,老人傳道授業也好,都沒有講過,白骨會和人一樣,自由的移動,開口講話,用肢體語言表達心中所想。
緊緊的咬著唇,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叫出聲:“啊……”
所有的白骨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幾乎同時,全部都回頭看向了司徒沁。
司徒沁心中一慌,轉身跑走。
“老板娘,他跑了。”
“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給我追。”
司徒沁幾乎是拼了命的跑回房間,慌忙的關上房門,猶自覺得不安全,趕緊拖過一旁的桌椅板凳,將門抵住,只是她忘記了,這里終究是他們的地盤,等到她以為安全,轉身的時候,驀地,她的身后就是一具白骨。
“啊!”驚慌的跌倒在地,司徒沁不受控制的一點一點的向后爬動。
“相公,你還真是傻得可愛,不過你這樣,我更喜歡你了,無論如何,你都沒有舍棄我的家,我知道你是害怕我這個樣子,但是你不用怕,我已經很努力的修煉,白天都是人形,只有夜晚的時候,我才是具白骨,相公,你過來。”女子伸手,想要拉住司徒沁。
真實的白骨就在自己的眼前,眼看馬上就是拉住她,司徒沁放聲尖叫:“你別過來……”
緊緊的閉上眼睛,司徒沁根本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冰冷,她已經被人抱住,且好死不死的,那雙手還放在了她的胸前,她想要哭泣,想要尖叫,但是深深的恐懼,讓她只是本能的顫抖。
“別抖!”
“睜開眼睛。”
冰冷的聲音不斷的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司徒沁想要忽略,可是恐懼感讓她不得不照做,緩緩地睜開眼睛,只一眼慌忙閉上,可是心中的驅使還是讓她再次的睜開了眼睛:“你不是白骨頭。”
“你是人,我記得你,之前是你救了我。”司徒沁驚喜一笑,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住了他的臉頰:“暖暖的,肉肉的,你是人,不是骨頭。”
“放開你的手。”男子冷聲開口道。
“哦。”司徒沁甜甜一笑,眉眼彎彎,只是她才剛動,倏然間,她感覺到了,本能的低頭看著她的胸前,只一眼,瞬間尖叫出聲:“啊……”
男子皺眉,松開了司徒沁,任由她跌倒在地:“閉嘴。”
顧不得屁股上傳來的疼痛,司徒沁滿是指責的看著男子:“虧的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有想到其實你就是個小人來著,你這人怎么可以這樣!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是我救了你。”男子移開了視線,看向已經被他貼了符咒不能動彈的白骨,冷笑道:“之前看你,就覺得你的命格奇特,卻不想原來你的奇特之處在于……吸引鬼怪。”
微微一頓,司徒沁疑惑的看著男子:“你什么意思?”
男子微微側頭,看了眼司徒沁,隨即收回了符咒,拿出了他背后的劍道:“妖怪,受死。”
白骨看見寒光,慌忙下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是好人,不要殺我。”
“你做什么。”男子皺眉,在劍快要落下的那一刻,收住了,冷眼看著抱著他手臂的司徒沁道:“你又想要發善心。”
“不是發善心,只是我沒有辦法看見你在我面前殺人。”
男子笑了:“她是人嗎?”
司徒沁微微一頓,看向白骨,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曾經應該是。”
“相公,相公。”女子見狀,想要去抱住司徒沁的腿,可是對上男人的視線,瑟縮的呆在原地,聲音凄婉:“相公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在這里等我的男人,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我們說好了的,不管過了多久,我們都要等到彼此。”
司徒沁還是沒能完全的從白骨說話這件事情上反應過來,正準備開口,突然間,之前沒有動靜的大門,此刻像是被什么非常用力的撞擊一般:“外面發生了什么。”
“她的同伙。”男子重新將符咒貼到了女子的額頭上,看向門口,只見他拿起劍,一推,劍朝著門飛了過去,直直的刺在了門上,頃刻間,屋內恢復了安靜。
“你好厲害啊!”司徒沁忽然間不害怕了,眼睛里的恐懼漸漸的被絲絲的好奇取代,抬眼望著男子,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算是真的看清楚了男子:“你長得真好看,只可惜冷冰冰的,要是能夠笑一笑,就更好看了。”
男子瞥了眼司徒沁,轉身看向白骨:“你要是想要留下她,可以。”
“嗯?”
“我離開。”
司徒沁猛然一頓,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男子已經開始朝著門走去,心中一慌,司徒沁想也不想的上前,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腰身,全然忘卻了作為女子應該有的矜持:“你別走,我一個弱女子,你把我留在這里,你忍心?”
“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說一定要留下那個女子。”司徒沁深深的鄙夷著她自己的不堅定,不滿的嘟起小嘴道:“我只是不想親眼看見人在我面前被殺。”
男子身形一閃,冷眼看著踉蹌腳步的司徒沁,看著她眼中的驚訝道:“她不是人。”
司徒沁看著她的手,如果她沒有記錯,她是緊緊的抱住他的,只是現在這樣,算是怎么回事呢?人憑空消失?
“你是不是也不是人?”司徒沁開口之后就后悔了,她為什么要這么問呢,微微一頓,暗自咬住了下唇,見男子沒有任何的反應,不由大著膽子開口道:“我不是阻止你,我只是覺得,聽她的聲音,覺得她挺可憐的。”
“可憐?”
“是。”司徒沁點頭,看向白骨:“她說她是在等她的丈夫。”
“如果只是等她的丈夫,她不會要你做她的丈夫。”
“你!”司徒沁語氣一頓:“是,你說的話,我無法反駁,或許你說的也是對的,但是我覺得,只是聽著她的聲音,我就是覺得她不是說謊,沒準兒她是有故事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個好的,沒有傷害過人,那么我們就沒有權利卻剝奪她的生命。”
“她不是人!”男子皺眉,看著司徒沁的眼睛里閃過一抹不耐煩。
“好與壞,和是不是人沒有關系。”司徒沁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這一刻,她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害怕了,更甚至,她一點兒顧及都沒有了:“就像是今天白天,那個王員外,他是個人,可是很壞!”
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司徒沁,忽然間轉開了視線:“冥頑不靈。”
亮晃晃的劍提了起來,司徒沁以為男子會一劍砍向那個白骨,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許久,直到嚶嚶哭泣聲傳來,她才睜開了眼睛。
女人不停的哭泣,坐在地上,像是個鬧脾氣的孩子一般:“我真是個好的,我因為渾身通白,所以大家給我娶了個名字叫做白娘子,這十里八村,你都可以去打聽的,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要找個伴,我真的是太孤獨了。”
“你不是有那么多的伙計,你是有伴的。”司徒沁走到了男子的身旁,開口道。
“他們不過是我的意念衍生出來的,不真實,每一個都是我!”白娘子笑了,看著我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個女孩子,可是我依舊要你當我的相公。”
“你知道我是女的?”司徒沁睜大了眼睛,本能的摸著她的頭發,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可能是在慌亂之中,她束起來的頭發,此刻已經全部的披散開了。
“嗯。”白娘子點頭:“你很漂亮,和我還是人的時候,一樣的漂亮,你身邊的公子,很英俊,你們很般配。”
“般配?”司徒沁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量,猛然的看向了男子,果斷的搖了搖頭,她可沒有忘記,翠翠被他拎著毫不猶豫的扔出去的事實:“我和他,絕對不可能。”
男子眼神一動,直直的看著司徒沁,沒有說話。
“你是不知道。”司徒沁走到白娘子的身邊,盤腿而坐,煞有其事的開口道:“這個男人不僅冰冷,粗魯,而且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也沒有風度,這樣的男子絕對不可以當作相公的。”
“你果真不怕我。”白娘子看著司徒沁,笑了:“我今天發現你沒有帶錢,明明尷尬,害怕,卻依舊鎮定的時候,我就在想,只要我們在一起,有了感情,即便是有一天,你發現了我只是一堆白骨,你也不會害怕,還是會接受我。”
司徒沁一愣,看著她眨了眨眼睛,她是想要向她抱怨的,怎么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么說,她表示,她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