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木傾愣了一下,一想到剛才那座石像,以及林辰,小聲問道,“你沒覺得石像的眼睛跟他們的眼睛更像嗎?”
“他們?”這句話大家都聽到了,這會想的是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剛剛不算被拋下但不知去向的林辰,只是一時間一伙人都陷入了沉默。
幾個人跟著平盡歡,走了很長時間,長到簡小敬眼皮都已經開始打架了,這才在黃沙深處看到一片綠洲之國。四周都是黃沙滿天,唯有這一點人間氣,如海市蜃樓一般,若不是有人帶領,恐怕給他們幾十年都無法窺見其全貌。
越往前走,眼前突然燈火通明,人群攢動,入耳都是嬉笑約談的聲音。一直向下走,走到城門口,城門緩緩打開,像是進入了一個舊時國都,路人皆是素衣長衫裝扮,和之前看到的茶館老頭很是相似。兩邊是各種各樣的店鋪,人們在其中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各位隨我來吧,切勿四處走動。”平盡歡在前說道。
這里的世界顯然和他們所處的時代不太一樣,除了衣著,食物,建筑。像是一瞬間穿越到某個舊時王都,最主要的是這個看似大的國家只是由所知的幾個家族所組成,自然不能如腦海里刻板印象的歷史記載的一般。
很快幾人到一座高墻院落,門口侍衛看到平盡歡紛紛行禮,一老者迎過來,“族長,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置辦妥當。”
“嗯,太叔,將這幾位客人安排在后庭。”平盡歡回頭,“我還有一些要事去辦,請幾位在后庭休息稍作等候。”說罷向前廳走去,太叔一抬手,“各位隨我來吧。”
長時間的奔波,幾人也沒有了脾氣,只是跟著太叔的腳步。但傳說的平府也太過冷清,除了門口的幾位侍衛之外,再也沒看到別的人。
到了后庭,太叔引他們進去,并告訴他們廚房的位置,便起身出門,李啟軒上前,“太叔,請問平族長什么時候回來?”
“大概凌晨四點。”
太叔走后,簡小敬懶懶的躺在床上不愿動彈,沈夏望著李啟軒,眼里還是難忍擔憂,木傾倚在房門處,看著月亮正一絲絲地移動著。
“不過你們幾個,是有什么淵源?”簡小敬突然開口問了一聲,近來一連串的事情毫無緣由卻又接連不斷,要說巧合的話她也是只信三分。
缺少了幾人之間的共通人,又是太多誰也解釋不清楚的事端,還是沒有人說話,讓剛才的一句問句像是飄在空氣里的一句呢喃。
飯香未可知,但眼前這個人卻秀色可餐。在林辰第N次抬頭看向曾珂時,終于照兒忍不住了,“看什么看,面前的食物還不能滿足你?”
林辰聽完放下了筷子,擺出一副食物確實不能滿足的樣子,但苦于無法表達,只能端起眼前的水杯喝口水潤潤嗓子,咳了兩聲無果,只留下了一句嘆息。
吃過飯后已是黃昏,林辰隨著曾珂回到了小屋,試著發出一點聲音,可是喉嚨里像堵著一堆棉花一樣,努力半天只是發出啊啊啊哦幾個簡單的音節,隨機放棄掙扎,向照兒要了筆紙來。
林辰思考片刻,才寫下一句,“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看到你的姑父?”曾珂看了一眼,想了片刻,“按照時間來看的話,明日下午,他會來這里收集這棵樹的最后一片落葉。”聽到這個回答,林辰沉思了一會兒,明日下午,按照原計劃是要和不歸氏一族尋求遏制阿暗花的法子,但這個時間和卦千丈的時間重合,那是不是有可能原本就有個計劃在等著他。
這樣想來,那讓他失語一事,究竟是誰摻了幾成。
曾珂看著眼前這個每說一句話就要思考很長時間的人,也在想著讓他留在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但她記得那天姑父特意前來,將這個昏迷男子交給她,很奇怪,在姑父的手下還有活著的生人,那想必是個有背景的人。但直到他醒來這么久,他也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什么也不想,像是隨遇而安一樣,而直到現在,也沒有人來找過他。
這個地方,除了姑父之外,應該沒有幾個人能找得到,曾珂想著。而自己在這里和照兒居住多年,除了林辰,上一個被帶到這里的人,是一個少年。少年被帶來的時候奄奄一息,經由她的照料日漸好轉,雖然后來也聊一些故鄉的月色,也僅限于此,但太過遺憾,她一直未曾看透他。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直到他終于逃離此地。
那個少年逃出去的那天對她說了一句,“往后若是再見,便是仇人,絕不手下留情。”她想著自己滿腔熱情竟換得這樣一個結果,心里涌上來的情誼便淡了幾分。“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抬頭看了林辰一眼,便起身出門。照兒跟上,“阿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照兒,你不會也以為,這個男的是姑父送我的寵物吧。”
“難道不是......”
曾珂笑笑,“姑父可不會忘,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非誰不可的小女孩了。”
也是,當初那個哭著追著趕著,甚至裝糊涂為那個人所做的始作俑者,早就已經蛻化成了百毒不侵的人了。
兩人走后,林辰在屋子里來回走動,觀察著這個簡單的居所,一張床,一張桌子,在床沿處,林辰看到了一幅畫。林辰拿出來打開,畫上是一個明媚的少年,正站在那棵樹的下面,抬頭向上,好像看見什么一樣,露出了微笑。
感到蹊蹺的同時,林辰隨即出門,向前走了幾步,一眼就看到了那棵參天的大樹,依舊站的筆直,略微光禿的樣貌,在寒風中只剩下了幾片樹葉。林辰繞著樹走了兩圈,確定了畫中少年站的位置,然后抬頭,向著樹看去,但并未發現有任何不同。林辰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了片刻,可能是夜晚光線的緣由,也只能等到明天太陽升起才可知。但是等到明天的話,卦千丈來到這里,勢必除了收集落葉,還要將他一并處理,現在他關在這里,也不知道其他幾人的消息,雖然他們各自都有著不一樣的身份,但身在遠處,就世事難料。回想那日的慘狀,實在無法可說。
如果逃脫的話,林辰向遠處望去,一望無際的沙漠,像水面一樣,映照著遠處的月色,但這樣的沙漠在夜晚中危機重重,他不敢輕易犯險。可若是能逃掉呢?一想到曾珂,林辰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可能走后,就再也見不到了吧。這樣的女子,如果在學校遇到的話,他一定追上去問到聯系方式,邀她去學校北門吃飯。想到這里,林辰苦笑了聲,在這樣的時候竟然可以想一些根本無法發生的事,甚至于將太多的事放在了腦后,也只有他才做得到了。
伯承周年慶典恰好又和城主的生日慶典撞在了一起,所以在形式上更加多樣。結合本族的特色與新時代火花的碰撞,完美的藝術形式與夸張的表達手法相遇,加入了群眾參與和城主互動環節,在可記載的幾次慶典中也是可以比肩。許慎只用坐在城樓上方遠遠觀望,并有意無意地推脫掉其他城主遞來的酒杯,在中場休息時刻接待來自其他幾大家族的恭賀,但歌舞聲褪去,突然人群中聲音不斷,多是關于今年隆閣只來了幾位說不上輩份的人。
“怎么隆閣的人這么不懂規矩,竟然在幾大家族聚集的時刻缺席,還來了這些沒什么輩分的人,真是拿我們伯承不當回事啊。”
“就是,云閣一族偏居南下,族內神秘自不多說,族長張肖宗也算講規矩,但其長子暴斃之后,便解散門徒,任其發展,說是各謀出路,誰知道是不是家族內部起了爭執,長子一事有內情又不可知。”
“這樣一說確實,消息實在封閉,不然讓這個來的人講講。”有人暗自攛動著。這邊議論紛紛終于傳到了許慎的耳朵里,他走過來剛要說話,隆閣的有一人站出來,是張其承,他緩緩開口,“各位請勿妄加猜測,父親因犯重病暫時缺席,我們特來代表云閣一族參會,為表歉意,特帶來族中之寶前來道賀。”他亮出手掌,竟然是隆閣獨二的秘術掌中對。
這一亮,眾人都驚呼一口,掌中對是張肖宗在時也不輕易展露的秘術,現在竟然將其作為賀禮,白白的送給伯承?這實在是無法相信。這么重的賀禮,當然這個做城主的要好好表示一下,許慎趕忙前來,“多謝隆閣的好意,這份賀禮太過厚重,但未過拂意,我也只能代表伯承收下,從此我們兩大家族親如一家,也希望我們幾大家族愈來愈好。”此言一出,眾人嘩然。人群中沒有了爭執,恢復了一片寧靜,不用討論這個人的身份,畢竟隆閣里可以拿出掌中對的人,也只有族長而已。接下來眾人紛紛開始想著隆閣的來意,這下表明了兩大家族的關系,在眼下復雜的形勢面前,其他幾大家族的人也不會坐以待斃。
而如許慎預料的一般,其他幾位城主保持著之前的態度,未對這次慶典表示任何的不滿。
伯承周年慶典繼續進行中,又恢復了之前的一派安寧祥和。
回到幾個小時前,許慎走向臥房,赫然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東西,還沒來得及打開,張其承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不用看了,是掌中對。”
“隆閣獨二秘術掌中對?”許慎一驚。
“是。”
“你想做什么?”許慎看了幾眼,確認了如傳言一般的秘術。
“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這個能與掌中對相媲美的忙我這個小城主應該是幫不了。”許慎搖搖頭,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要不你去找別人?比如浮辭的人,想來無論是實權還是地位都比我有能力多了。”
“伯承周年慶典是做給其他幾位城主看的吧,到時候他們會聚合到來的幾大家族的人將你拉下高位。”張其承頓了一下,看許慎的反應。“我知道你也不在乎這個虛位,但是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要守護一些東西的不是嗎?”
“你想讓我幫你什么忙?”
“知道伯承的追蹤術一絕,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
許慎坐在高處,看著第三排的張其承,不得不說他臨時送來的東西徹底改變了他與兩大家族的處境,但是剛剛在看到眾人的反應之時,他又不得不忽略這個事實,隆閣的主動求好,勢必將伯承也拉入險境,現在想要抽身而去已經不可能,這趟渾水也必須趟過去了。
但倘若趟過去呢?可能名留千史?呵,這樣的當玩笑話聽聽便是了。他很有可能在這場亂戰中無法保全,渣都不剩。
伯承周年慶典的成功是許慎預想過的,這也是最近比較輕松的事情。處理完這件大事,許慎回到臥房,吩咐九渡,將張其承提供的資料送到聚客,讓他們加急查到這個人的所有消息。
那份資料輕薄,許慎也懶得打開,想來是什么關鍵人物,讓張其承費如此大心力。但跟他關系不大。躺在床上想了片刻,突然就想到林辰,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樣了。
距離上次被迫分開已經過去了好久,但他隱隱約約記得林辰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大樹灣一帶,是時候出發尋找林辰了。但自己的眼睛并未好,看來得想辦法去醫治。
宿清的消亡毫無緣由?許慎不大相信,但是什么原因讓于氏一族的生祀這么明目張膽,他們又想掩蓋什么呢?許慎想不明白,但是于族長前幾日來找他,向他詢問什么,玖姑娘的蹤跡?想這兩件事的關聯,他的腦中,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玖姑娘和于拾,莫不是有什么關系?
“九渡,你去將玖姑娘的資料都送到我房里來。”
玖姑娘,蒼溪中土鎮......一大頁的資料詳細介紹了生平來歷,多是自己逃出來的來到伯承,到伯承的工作就非常簡單,之后便安排到某個地方收集信息,每年回來一次,看上去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除了今年,返回消息發出去之后再也沒有回應之外。
“最后一次跟玖姑娘聯系的地點在哪里?”
“長安醫學院。”
“什么?”
“我們的人在那里和玖姑娘失去了聯系,是因為遇到了于氏一族的族長,于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