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添志不知道自己的一雙兒女是去找段府的兩位少爺玩去了,他要是知道了,哪里還有心思坐在府中。寒風滿院,吹得落葉在地上團團轉,轉著轉著,就把蘇添志的思緒帶回到了少年時候。
“爹——”第二天,蘇添志進門就看到父親端坐廳中,嚇得他不敢說話了。爹爹肯定是在生氣自己一夜未歸。表妹的事情,怕是要緩一緩、等爹爹心情好的時候才能提了。
“混賬小子,昨夜一夜未歸,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蘇添志的父親一看到兒子,厲聲喝問:“你眼里還有沒有老子?還有沒有蘇家的生意?一天到晚就知道哄你那表妹婉容開心,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不準再見她!”
“爹……”
“你要是還認我這個老子,就趕快娶了付家的小姐,那付小姐知書達禮,家境殷實。等她過門后,定可以為我們蘇家添磚加瓦,助你生意飛黃騰達。”
“可是我與婉容表妹……”
“我說過不準見她了。怎么,你連老子的話都不聽啦?”
……
回家后,段伯濤一連幾日茶飯不思。他與陳婉容,早已心心相印,就差表白心跡了。可是在山洞中……在山洞中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只要一閉上眼睛,讓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段伯濤就好像重回山洞之中,痛苦咬噬得他不得安寧。他無法想象婉容在蘇添志的懷里沉醉婉轉、風情綻放的樣子。可是他又不能怪她,她把蘇添志那個小人當成了他段伯濤啊!?
“啊——”段伯濤朝上天大吼一聲:“蒼天啊,你無情無義,閉上眼睛就能當什么也看不見了嗎?”
“哈哈,段兄,你有什么天大的冤曲,要這樣怪罪老天爺不長眼睛呢?”不知什么時候,白軒來了。
段伯濤也想過將這件事情告訴白軒,聽聽他的想法。可是事關陳婉容的清白名譽,連婉容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能隨便說出去呢?可是憋在心里又實在難受……
“白兄,白兄啊,你說我該怎么辦啊?”段伯濤難以啟齒,痛苦地搖著頭。
但段伯濤終于還是承受不住,把山洞里的事情跟白軒大致講了一遍。
聽完后,白軒一臉茫然:在他睡著后,發生過這么多事情嗎?他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而且,他們回家的路上幾個人也表現得很正常啊?白軒忍不住笑著搖搖頭,看來自己真的是糊涂蛋一個啊,這男女之間的感情實在微妙,傷起人來,更是毫不留情。看來自己以后還是離女人遠點才好,不然,好好的人生,搞得像段兄這樣長吁短嘆,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恨不得撞墻……
可是仔細想,又不對。
“段兄,在陳小姐心里,那個人可是段兄你啊。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一夜未歸,本來就對名聲是一個很大的傷害。更何況在她心里,你們還有了夫妻之實,你要不快快上門提親,萬一她胡思亂想,以為段兄你是……萬一她要是想不開……”白軒越說越可怕。
段伯濤沉默。
“你是不是嫌棄陳小姐?”白軒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你一聲不響地娶陳小姐回來,好像是委曲了你。可是你若不娶,陳小姐怎么辦?萬一夜長夢多,蘇添志那小人跟她說點什么,你說,那陳小姐看似性子柔弱,實則剛強,她……她……”
白軒這番話,聽得段伯濤背心一陣冷汗。沒錯,這事稍有差池,斷送的怕不僅僅是婉容的清白了,恐怕她的性命都……
“白兄,你不用說了。我這就叫我爹上門提親去。”段伯濤斬釘截鐵地說。
一時間,蘇家和段家都格外地忙碌起來。
蘇添志娶了一付姓女子,心里再有不平,也只能壓住。更何況,蘇添志本身心虛,也怕鬧出個什么好歹來不可收拾,段伯濤不找他,他也就當過去了。
至于段伯濤,在好朋友白軒的開解下,也順利地娶了陳婉容過門。他決定把所有的痛苦和委曲都深深地掩埋起來,盡力讓自己的小家庭過得幸福。
娶陳婉容的時候離山洞之夜已過去兩月有余。新婚之夜,紅紅的燭光下,當段伯濤輕輕地將嬌艷萬分的新娘子攬入懷中,欲要親熱時,婉容卻笑著搖搖頭,偏過臉去低聲說:“相公,你怕是要忍一忍了,那晚在山洞……我已經懷上了你的骨肉啦……”
段伯濤頓時感覺有一大盆冷水從天而降,當頭當腦潑得他身心俱寒。他臉上的表情當場僵住。
“怎么,你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嗎?還是嫌他來得太早,不能讓你……”婉容的臉羞得通紅,下面的話實在說不下去了。
“不,不,不,婉妹,我……我只是太高興了,一點兒心理準備也沒有,我……”段伯濤感覺身上有一副千斤重的擔子,壓得他快要透不過氣來。事情到現在這一步,他更加不可能告訴婉容真相了。
這些苦,他只能跟白軒傾訴。
這些,也從根本上影響了白軒對女人、對感情、對婚姻的看法。他雖然不用承受段伯濤心里的那些苦,卻發誓終生不娶。也許山洞之夜,他也有一定的責任。陳婉容那么相信他們,和他們共處一室,當她被蘇添志那個小人……,他白軒不也睡得像一頭豬嗎?
心懷愧疚,白軒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段伯濤,守護著他們一家人,希望他們一輩子安穩幸福,白頭到老。
隨著兩位少爺的相繼出世,日子越來越平靜。段伯濤的心里,早已把段靖平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這個事情,只要他和白先生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段老爺和白先生的談話。
“黃伯,我不是交待過不要來打擾我和先生的嗎?”段老爺語帶責備:“丁大嫂沒跟你們說?”
“老爺,您千萬不要怪丁大嫂啊,她跟我們說過了。”黃伯趕緊解釋:“是,是有點特殊的事情,我們不知道怎么處理,所以……”
“黃伯,這府里還有您老人家也處理不好的事情?”白先生好奇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問道:“難道是那天上的太上老君下凡,要在段府上借住一晚?”
“哎喲,白先生可真會開玩笑,真要是太上老君借宿,我老頭子哪里要請示老爺?直接給他老人家安排最好的一間客房就是啦。”黃伯臉色一正,繼續說:“是蘇家兄妹來了,要找兩位少爺玩。”
段老爺和白先生面面相覷:蘇家兄妹?找少爺玩?
段老爺的情緒還沒有從往事中抽離開來,又突然聽說蘇家人來玩,本能地一揮手:“胡鬧,段家和蘇家從來無往來,他們來干什么?叫平兒和安兒好好讀書,不要理會他們。”
“那,我去叫那兄妹二人回去——?”黃伯看了一下老爺的臉色說。
“哎,且慢。黃伯,你讓那蘇家兄妹在前廳坐坐,我們一會兒就來。”白先生果斷地阻止道。
黃伯走后,段老爺不解地問道:“白先生,這蘇家就沒一個好人,你這是……”
“段兄,你我二人相識相交這么多年,你心里的苦,我白軒最清楚。只是這件事情,你想想,他們年輕人并不知道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你這樣攔著,反而讓他們心里起疑。聽說蘇添志那小子有意巴結太監周公公,這將來臨清城的形勢,只怕對段家更為不利。”
“既然已經決定了讓兩位少爺盡早接觸社會,給他們鍛煉的機會,就得讓他們與外面的人接觸啊。”
“可是那蘇家公子,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平兒和安兒與這樣的人交往,只怕被他們帶壞了啊。”段老爺緊張地說。
“這個我倒不這樣看。平兒安兒本性純良,豈是隨便什么人能帶壞的。再說不是還有我們在嗎?”白軒不以為然地笑笑,“段兄,你總不能對他們兄弟倆說:你們出去外面后,什么人都可以結交,就是不準和蘇家的人說話。你讓他們兄弟二人怎么想?”
“你不就是一個下人嗎,管得了那么多嗎?走開!”突然,院子里傳來蘇家小姐的聲音:“我告訴你,你們家老爺可是我的……我的……”
“哥,段家老爺我們喊什么?”
“表姨夫。”
“對,你家老爺可是我們的表姨夫哎,小心我一會兒告訴他你招待不周,叫他懲你三天不準吃飯!”蘇小姐得意地說。
“小姐,可千萬不要啊,我們家老爺現在有要事在身,讓我先招待二人在廳上用茶。”
“我又不是來找你們家老爺的,我們是找你們家少爺玩的。”蘇小姐的聲音很大,把廚房里的丁大嫂和丁小靈都引出來了。丁小靈一看是他們二人,立馬拉下臉來。
“哎,你們段家的下人都這么沒有教養的嗎?看到客人來了,都是這樣一副嘴臉?”蘇小姐氣惱地說。
……
聽了這兄妹二人極沒有禮貌的話,段老爺和白先生相視一笑:如果蘇段兩家終有一戰,知已知彼,也許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