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樓位于臨清城中心地段,是一個有錢人休閑聊天、生意應酬的好地方。早上出門前段老爺就交待:在外面,有什么事要聽靖平的。幾個人不要分開,特別是冷凌云,對城里不熟悉,可千萬別走丟了。
說罷,段老爺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冷凌云兩眼。冷凌云點點頭,告訴段老爺她知道。
“老爺,您就放心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保護他們三個了。”丁小靈拍拍胸脯,豪氣沖天。
“誰要你保護啦?”段靖安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丁丁,你就不能像個真正的姑娘家那樣,斯文一點嗎?”
“小少爺,我怎么不像姑娘家了?難道你要我像他那樣?”丁小靈用力地拍了下冷凌云的肩膀:“你看,你看,他一個大男人還一天到晚像個姑娘家的,你怎么不說說他呀?哼,就知道跟在大少爺后面,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冷凌云和段靖平聽了他們的說笑,也不生氣,兩個人只是相對笑了笑,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段老爺看著他們走遠了,才吩咐黃伯把門關上。
段靖平看著前面打打鬧鬧的段靖安和丁小靈,說道:“凌云,你看他們兩個人,在家里時像小孩一樣,出來外面了還是這樣無憂無慮,唉,永遠也長不大。”
冷凌云也早有感觸,只是沒有說出來。
“是啊,大少爺,段府就像是一個大大的柜子,段老爺希望這個柜子里永遠都是溫暖的,溫馨的。”冷凌云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覺得段老爺就像我們鄉下的老母雞一樣,護著你們,不讓你們受到一點點外面的傷害。”
段靖平作了一個夸張的表情,“呵,在家里你受我爹爹和白先生的影響多,說話跟老先生似的。這出來外面了,你又變成一個老大姐似的,我告訴你啊,我可比你大兩歲呢。”
冷凌云心里,早已把段老爺當父親、兩位少爺當兄長一般了。她感謝老天爺讓她遇到這么好的一家人,他們的幸福平安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小小年紀就經歷家破人亡,這讓她對生命有了許多不確定的感覺,總覺得現在擁有的,未必就能永遠擁有。因為對他們太在乎,因為害怕再失去,所以說話總是那么老成。
“大少爺,在我心里,你像兄長一樣可敬呢。”
“那你就別見我少爺少爺地叫我了,反正爹爹疼你比疼我和靖安還要多,家里可沒人把你當下人看啊!”
“那以后沒人的地方,我就叫你……靖平哥哥,好不好?”冷凌云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一個男子,現在卻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
段靖平心里一動,“靖平哥哥”,她叫得真好聽!可是他心里剛剛泛起的一絲高興很快又不見了。“段靖平,不要想入非非!”他警告自己。
“怎么啦,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靖平哥哥?”
“哦,不,我喜歡,你以后就這樣叫吧。”段靖平不敢直視冷凌云的臉,雖然她穿著男人的衣服,可是只要看她一眼,他的腦子就自動地把她切換成一個秀麗動人的姑娘了。
“喂,你們兩個大男人說什么哥哥妹妹的,害不害臊啊?哥,你走快點。”段靖安沖丁小靈做了一個鬼臉:“去得太遲,蘇家大小姐的脖子都望長了,眼睛都看穿了。”
“靖安,不許亂說。”段靖平一本正經地說:“這要是讓蘇小姐聽到了,可不好。”
“靖平哥哥,那個蘇家小姐喜歡你嗎?那你喜不喜歡她?”冷凌云關心地看著段靖平問道。
丁小靈也緊張地看著段靖平,等他回答。
段靖平想不到冷凌云說話這么直接,對蘇欣穎,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這個他可以直接告訴他們。倒是對冷凌云,他心里的千絲萬結,才真是……
“我怎么會喜歡蘇家小姐呢?”段靖平生怕說多了,讓他們看到他心里真正的秘密似的。
“蘇小姐看上去很潑辣,其實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姑娘。靖平哥哥,我看你們兩個人挺般配的。”冷凌云說。
丁小靈生氣地瞪了一眼冷凌云:“喂,你什么意思啊,大少爺都說了不喜歡那個蘇小姐了,你還幫著她說話?”
幾個年輕人又是斗嘴又是你推我搡,看到路邊賣什么的都覺得新奇可愛,要停下來摸一下,問一下。人家看他們衣著華貴,談吐卻非常有教養,都樂意與他們多些攀談。等到杏花樓時,已近午時了。
“幾位,樓上請。”小二熱情地招待他們四個人。
“我們約了人的,他們應該早就到了。”段靖平環顧一下,沒有看到蘇家兄妹。
“今天的客人啊,大多在樓上。你們不知道吧,今天小店里可是來了好幾位文采出眾的公子爺,在樓上喝酒品詩呢。你們約的人,肯定也在上面。”小二打量了一下他們的裝扮,非常肯定地說。
“那上去看看吧。”段靖平說。
“哎哎,我說蘇兄,你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到現在也不見人影?”樓上果然熱鬧非凡,一個聲音遠遠地就傳過來了。
“張兄,不急,不急啊,我這位朋友很快就來。”蘇坤明說:“大家只管開懷暢飲,今天的酒算我請的。”
“要請得請花酒!”張家公子說。
“對,得請花酒!”大伙都跟著起哄。
“哥——”蘇欣穎暗中拉了哥哥一下。出來的時候,蘇坤明硬要她換上男裝才肯帶她來。蘇欣穎心里是一百個不情愿,她要在段靖平心里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怎么可以……
“傻妹妹,哥哥知道你眼里就只有段靖平那小子。得,哥實話跟你說吧,我嚴重懷疑段靖平身邊那個叫冷凌云的,是個姑娘家。你想想,那天在布店里,她想都不想就說試穿那女人的衣料,不就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女人嘛?”
蘇欣穎聽傻眼了。
“你要想得到段靖平的心,你不得了解他身邊的人嗎?妹妹,你先幫哥哥搞清楚這個了,以后,在爹爹那里,有什么問題,我絕對站在你這邊,怎么樣?”蘇坤明一臉的信誓旦旦。
就這樣,蘇欣穎穿了一身天藍色的男子衣服,跟哥哥出來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蘇坤明在蘇欣穎耳邊悄聲說:“這花酒肯定是要請的,不然怎么試出那冷凌云的身份來?你跟在我身邊就好了,不會有事的。”
“哎,段兄,這邊,這邊。”蘇坤明看到了段靖平他們,連忙招手:“快快快,小二,給我的這幾位朋友上酒。”
大家聞聲,一齊轉過頭來,臉上都寫著大大的問號:臨清城有錢的公子哥哪個不是三天兩頭泡在茶樓酒肆里,這從哪里冒出來幾個生面孔啊?
“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城南段家的兩位公子。”
一番客氣完畢。
“靖平兄,蘇兄要請我們喝花酒。他說只要你們一起去,他就請,不然,他不請。”張家公子臉上的笑,分明是瞧死了段家兄弟不敢去才說的。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起哄:“是啊,是啊,這好好的一餐花酒,就看靖平兄給不給面子了。”
段靖平早就看到了女扮男裝的蘇欣穎,他不緊不慢地說:“喝花酒是男人的事情,今天就不合適了吧,這不是有蘇小姐在場嗎?”
蘇欣穎心里一陣激動,這個段靖平貌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卻早已注意到她在這里了。而且,還那么為她著想。她正在幫段靖平解了這個圍,卻被蘇坤明一個眼色給制止了。
“段兄,大家說的喝花酒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找幾個歌女聽個小曲兒。你們兄弟從來沒有見識過,正好可以開開眼界嘛。”
“這……”段靖平猶豫一下。
“哎呀,靖平兄,你們段家也是做生意的,這做生意的,哪里還沒個應酬啊?靖平兄怎么跟一個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呢?”張家公子用起了激將法。
“你說什么?什么姑娘似的……”段靖安最討厭別人這樣說,他按捺不住跳上去就問:“你把話說清楚,誰像個姑娘家啦?”
“那……那……那幾位連個花酒都不敢喝,不像姑娘家又像什么?”張家公子看著蘇坤明,手一攤,非常無辜地說。
趁他們爭執的時候,蘇欣穎把冷凌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別說,哥哥說的話還真有點道理,這個書童,眉清目秀,體態風流,還真是像姑娘家?這還了得,段靖平身邊居然有一個如此明艷嬌俏的女人?
想到這里,蘇欣穎清了清嗓子說:“哥,妹妹也想去見識見識,經常聽你講凝香院有一位叫若蘋的姑娘國色天香,彈琴唱歌,連天上的云雀都要飛下來聽。今天正好去認識認識。”
“哈哈哈,蘇小姐都敢去,兩位段公子,你們……”
丁小靈氣得銀牙暗咬,什么文采出眾,不過是一幫吃喝玩樂、花天酒地的紈绔公子哥。“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們家少爺怎么會去那種地方?”
“你是誰啊?”大家哄堂大笑:“想不到堂堂少爺,竟然要家里的丫環出面護著,真是太好笑了。”
“丁丁,凌云,你們兩個回去吧。”經過這幾次與蘇家兄妹的接觸,段靖平已經意識到他們兄弟二人的弱點。書要讀,但出來與別人打交道也要有,人不能永遠生活在書中。
段靖平冷靜地說:“我們和這幾位公子、還有蘇小姐去喝花酒,爹爹不會說什么的。”
段靖平說這話時,特意多看了蘇欣穎一眼。蘇欣穎又氣又羞,氣他處處護著冷凌云,羞自己怎么會在他面前成了這個形象。
“難道這位冷凌云就不是男人了嗎?”蘇家兄妹異口同聲道。
“我自然是要一起去的,靖平哥哥,我跟著你。”冷凌云本來就不放心,要跟著他們一起的。
“好,爽快!”大家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