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父子提著厚禮,匆匆趕到富麗客棧,卻被掌柜告知吳啟英剛剛出去,至于去哪兒,還真是沒人知道。
蘇老爺知道事態嚴重,今天要是見不到吳啟英,堵不住霍冰玉這條路,整個蘇家將會有一場滅頂之災啊。眼看要過年了,禮能不能送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捅得滿朝盡知啊。
等,就算等到天黑,也要等。
再說這吳啟英卻逍遙得很,他明知蘇老爺今日會來求他,故意躲了起來。還一再交待東三:“事情要做就做絕,那一批厚禮要是真讓蘇添志送到了宮中,長得是他蘇家的腰桿。若真有那么一天,周公公也控制不住蘇妃了,事情就不好辦了。記住,蘇家送禮的人全部滅口。”
東三用力地點了一下頭:“是,公子。”
“你去吧,我今天要好好地休息一天,去試探試探段府的深淺。讓那蘇老爺在客棧等著吧。”
“公子,蘇家的這批禮品中,有一對晶瑩剔透的玉蜻蜓,依東三看,是一對稀世珍寶。公子要不要……”
“不要,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對這些東西,沒有什么愛好。”吳啟英想也不想回答:“都收好了,以后再說。”
“是,那小人去了。”
“哎,回來。你剛才說的那對玉蜻蜓……”
“公子,您終于想到啦?”
“也不妥,萬一將來讓蘇家的人看到了,就……”吳啟英腦子轉得飛快,“你先拿來給我看看,要真是好看,我便收好了,將來送給那位姑娘作定情之物也好。”
“公子聰明。”東三咧嘴一笑,大塊頭模樣憨態可掬,讓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殺起人來毫不眨眼。
東三往左,吳啟英往右,各自分頭行動。單說吳啟英這邊,他原本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故意拖延蘇老爺那邊,信步走在街上,看到路邊的小貓小狗都要逗上一番。段府的情形他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段老爺的人品在臨清城那是人人都贊的。
“靖平哥哥,我們快點回去吧,我聽黃伯說爹爹今天不去店里,一天都在家呢。”吳啟英旁邊一條小巷子里傳來人聲,似乎焦急萬分。
“要是讓爹爹發現你出來喝酒了,那就麻煩啦,靖平哥哥,我們回去。”這聲音聽起來太熟悉了。吳啟英轉進巷子里,果然是段靖平,喝得醉熏熏地,站都站不穩。旁邊扶他的女子,可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叫吳啟英,那天和你在城外的小村子……”吳啟英激動萬分,看她身子柔弱,幾乎要被段靖平的身體壓得倒下去。他連忙伸手去幫忙,卻被段靖平一手甩開。
“滾,你是誰?”段靖平一口酒氣地吼道:“珍珠,你認識這個人嗎?”
“靖平哥哥,這位是吳公子,那天在凝香院救我出去的我就是他。”冷珍珠連忙解釋。
“救你的人?我看是害你的人吧?要不是他的出現,你怎么會那么晚回家?要不是他的出現,你怎么會變成我的妹妹?妹妹……妹妹?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竟然有了一個妹妹?”段靖平已失去理智,說話一點兒道理也不講了。
冷珍珠眼淚都急得掉下來了,看著段靖平這樣子,她比誰都難受。
“靖平哥哥,你不講道理,你憑什么這樣作踐自己?爹爹對你寄予那么大的期望,而你呢?我已經明確地告訴過你,我不愛你,不會嫁給你了,你就清醒吧。”冷珍珠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狠狠心,希望能喝醒段靖平。
段靖平一臉無賴相,反身把冷珍珠逼得靠在墻上,雙手捧起她的臉,目光緊緊地逼視著她說:“珍珠,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從來沒有,一點兒也沒有愛我。從——來——沒——有,你說!只要你說,我立馬從你面前消失!”
冷珍珠絕望地看著段靖平,她想說你這個樣子,你讓我怎么愛你。可是她什么也說不出口,說什么都會傷了他的心。
吳啟英看不下去,他照準段靖平的臉,狠狠地打了一拳。段靖平不防,整個人撲倒在地上,瞬間額頭上鮮血直流。
冷珍珠顧不得被段靖平捏疼的臉,上前就要去扶他,卻被吳啟英一把攔住。“你越心疼他,就越是害他。”
冷珍珠整個人都僵住了,是啊,她這樣縱容他,只會讓他一直陷在痛苦中,走不出來。還不如狠心,希望能激發起他的斗志,重新站起來。可是看著他頭上的血,她又心痛不已。她用力掙脫吳啟英的手,蹲下去按住他的傷口處。
“靖平哥哥……”
段靖平才不管傷口的血,他一把抓住冷珍珠的手,“你還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氣得一旁的吳啟英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他抬起腳,照段靖平屁股上就踹。冷珍珠眼看攔不住,自己整個人撲在段靖平身上,這一腳,踹在了她的腰間。
“啊——”痛得她驚呼一聲。
“珍珠!”
段靖平和吳啟英同時喊道,“珍珠……”
吳啟英推開段靖平,輕輕地抱起冷珍珠就走。“吳公子,不要,靖平哥哥受傷了,我要幫他。”任冷珍珠怎么抗議都沒用,吳啟英看都不看段靖平一眼。
“他活該!”
“哎,吳公子,你這是……這位是……”剛出巷子口,對面碰到買胭脂水粉的若蘋姑姑,她指了指吳啟英懷里的人,驚疑不定地說:“這不是段公子的書童嗎?”
“若蘋姑娘,快,靖平哥哥在巷子里,他受傷了,你幫我照顧他好嗎?求求你了。”冷珍珠眼里噙滿淚水,沒有自由,她只能求人了。
吳啟英受不了冷珍珠這么關心段靖平的安危,更不喜歡聽她一口一個“靖平哥哥”,他雙臂用力,把冷珍珠緊緊地抱在懷里。
“你要是還這樣關心他,我就親你啦!”吳啟英也不講道理。
冷珍珠趕緊閉嘴,幸好若蘋姑娘善良,她一聽段靖平受傷,二話不說,放下手里的東西就跑進了巷子。
抱著冷珍珠走了幾步遠,吳啟英想想不妥。富麗客棧吃飯住店的多是一些商賈名流,冷珍珠這樣跟自己回客棧,對她的清白是大大的損失。再說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又不可能解開她的衣服查看傷勢……
還有,蘇添志這會兒怕是在客棧堵他呢?不能回客棧。
他回頭一看,若蘋姑娘正扶著段靖平過來。
蘇老爺老奸巨滑,自己日后想在臨清城站穩腳跟,全部信任蘇老爺怕是不妥。眼下,不宜過早得罪段家的人,況且,冷珍珠還是段老爺的義女……吳啟英在心里盤算著。
“若蘋姑娘,你和段公子一起來,我們先找家客棧安頓下來,再作打算吧。”
段靖平用力想要擺脫若蘋姑娘,可惜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來。氣得他恨不得上去暴打一通吳啟英。“段公子,你別亂動,我快扶不住你啦。”若蘋姑娘輕聲細語地說:“你還是聽這位吳公子的,跟他去包扎一下,醒醒酒。不然,讓你父親看到……”
一句話把段靖平的酒嚇醒一半:自己真是沒出息,別說冷珍珠不會愛上自己,就是隨便一個女子,也不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啊?
于是,一行四個人相互擁攙來到了一家叫云來的小客棧。
吳啟英把冷珍珠放在床上,小二一路小跑地送上來藥箱。
“若蘋姑娘,你快看看冷小姐有沒有傷著。”
“吳公子,你叫我若蘋吧,不要叫姑娘那么客氣了。”若蘋也小心翼翼地扶段靖平坐下,說:“吳公子,你把中間的帷布拉上,我幫冷小姐看看,你給段公子包扎一下。”
“我不要他包扎!”段靖平的頭腦已經徹底清醒了,他按著額頭大聲說。
“靖平哥哥,你不要亂動,我來幫你包。”冷珍珠試著從床上起身,卻痛出了一頭冷汗。若蘋上前按住她:“冷小姐,你不要擔心。你先躺著,我過去幫段公子包了傷口,再來看你,行嗎?”
“不,若蘋,靖平哥哥他流了好多血,我要過去看他。”
吳啟英空有一身好力氣,一副好頭腦,卻拿這個女人沒辦法。他就不明白了,這個段靖平哪里好,酒囊飯袋一個。
“好好好,你別動,我抱你過去看他好吧。”
幸好她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不然吳啟英還不得去山里砍樹做梯子去啊。吳啟英不情愿地把冷珍珠抱過來,讓她挨段靖平坐著。
“靖平哥哥,你別動,我來幫你清洗傷口。”冷珍珠呵氣如蘭,要段靖平低下頭來,她認真地吹著傷口,似乎能幫他減輕疼痛。
吳啟英在屋子里轉來轉去,一時握緊拳頭狠狠地錘在墻壁上,一時又踢一下桌子腿,看得若蘋抿嘴直笑:這三個人的關系啊……
“你笑什么?”
“公子,你說我笑什么呢?”若蘋俏皮地問:“公子心里,是不是裝著一大壇陳年老醋,呯,壇子碎了,醋全沷出來了?”
“你說什么呀?”吳啟英一個大男人,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笑話過,何況還是個姑娘?他不好沖若蘋發火,便把矛頭對著段靖平:“你,別裝啦!一個大男人,那點傷算什么呀?”
段靖平不理他,靜靜地享受著冷珍珠的關心。
“有什么用,冷小姐是你妹妹,你清醒清醒吧!”吳啟英解氣地說。
“吳公子……”冷珍珠怕段靖平又鬧人,趕緊制止他。可段靖平卻沒事人一樣,“珍珠,你讓他說。他這是吃醋,吃我的醋,你知道吧。”
這話若蘋說出來還沒事,從段靖平嘴里說出來,簡直要了吳啟英的命。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像段靖平這種溫室里長大的花,一點兒事也經不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吳啟英氣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