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這個時候,吳啟英早就到家了。可是今天若蘋的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還不見他的人影。
“老天爺保佑,哥哥平安回家,哥哥平安回家……”若蘋對著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樹,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傻妹妹,你嘀咕什么呢?”吳啟英進來了。
“哥哥,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是不是工地上出什么事了?”
“沒有,一切正常。咦,你還沒吃飯呢,你在等我?”吳啟英看著一桌子的菜,都沒有動過。
“嗯,哥你快點坐下,我去盛飯來。”
“我在外面吃過了,你吃吧。”看著若蘋失望的眼神,吳啟英又說:“要不這樣,你進去取點酒來,我喝酒,陪你。”
“嗯,馬上。”
院子里,兄妹倆就著明亮的月色,一張小桌子,面對面坐著,吃起飯來。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蘋吃了幾口,看吳啟英只顧喝酒,也不說話,便問道。
“也沒什么。若蘋,今天靖平跟我說,段老爺邀請我們后天去他們家聚餐。”
“嗯,段老爺邀請,也包括我嗎?”
“當然,也包括你。”吳啟英仰頭,一小杯酒,盡了。
“可是,我……我……”
“你不要怕,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吳啟英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溫柔地說:“若蘋,段老爺邀請我們兩個人一起,就表示他不介意你以前的身份。所以,你要快快地自信起了,忘記以前的那些事情。”
“可是……”
“沒有可是。我發誓,只要有我在,你就再也不用過以前的那種日子,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提它。”吳啟英目光真誠地看著若蘋:“傻妹妹,你比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姑娘都好,我要你像冷珍珠一樣,既善良,又大方。”
若蘋眼里閃著淚花,拼命地點頭。
“知道了,哥。”
“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吳啟英欲言又止,有些事情,若蘋遲早是要知道的。
“若蘋,過幾天,周公公要來臨清城。他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這段時間,你盡量少出門,可能會有人跟蹤你,打探你的行蹤。你不要怕,即使覺察到有什么異常,也不要驚慌。”
“只要他確信你的存在,不會影響到我對他的忠誠,應該就不會對你有什么不利的行為。”吳啟英盡量把事情講得簡單,怕嚇著了她。
“我懂,哥,你放心吧。”可是若蘋并不是一個瓷娃娃,在凝香院,人心險惡的一面,她也見過許多。
“上次,我交給你保管的那對玉蜻蜓,你放在哪里?”
“我放在屋里,哥你是不是要,我這就拿來給你。”
“不是,我就是問問,你確定在你這里就好了。”
“那……我進去看看?”
“隨你。”吳啟英本來想說她傻,叫她不要真去看的。可是想到她總是將他的事情當成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這種感覺還真的挺好。她要去,就隨她去吧。
“不好了,哥,那對玉蜻蜓……不見了。”不一會兒,若蘋跌跌蹱蹱地跑出來說。
“什么?”吳啟英一下子站了起來。
若蘋不知道這對玉蜻蜓到底是何物,為何哥哥會如此緊張。可她也知道這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眼下卻……
“不管它,由它去吧。”吳啟英裝作不介意的樣子,安慰若蘋:“來,陪哥哥喝一杯。”
說完,吳啟英朝墻院上看了一圈,心底的警惕提了上來。
若蘋心里害怕,卻也裝作輕松地說:“好,妹妹陪你喝。”
小院里,月光斜斜地照著,兄妹二人都預感到有什么事要發生。卻因為怕對方擔心,都不說。
院子外,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自從丁大嫂走后,段府又請了兩個老媽子來,才能做得下丁大嫂平時一個人的事情。白先生無聊時,不自不覺就走到廚房院子里。到了,才想起丁大嫂已不在此地。
這一天的段府,從天沒亮廚房就開始忙碌開了。
等賓主雙方坐下。
“段老爺,小侄早就不請自來過,只是都與段老爺錯開了,實在是遺憾啊。”吳啟英跟蘇老爺在一起商談事情時,總是信心十足。可是在段老爺面前,卻有些緊張。
這個段伯濤,在臨清城人看來,生意做得不如蘇添志大,做人也嫌謹慎過頭。吳啟英第一次與他這樣近距離交談,才感受到這個段老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是蘇添志所沒有的。
況且吳啟英一心想取冷珍珠為妻,這樣,在段老爺面前,心理上先矮了一大截。
“吳公子,少年英才,早就該叫平兒跟著你學習的。”段老爺也是一番客套。
“爹爹,你們談事情,我跟若蘋去書房找靖安哥哥玩啦。”冷珍珠走到段老爺面前說。
“好好好,你們去吧,姑娘家,玩心真重。”
等她們走后,段老爺切入正題。
“吳公子,聽說蘇老爺送了兩間糧油鋪給你,等周公公的宅子建好,你是不是也打算在糧油這行深入發展呢?”
“小侄暫時還沒有打算,要看將來義父來臨清城定居后,他老人家有什么計劃。臨清城只有這么大,做什么生意,都不新鮮了。”
“是啊,如今生意難做,是要謹慎些才好。不過,以周公公的財力,就算不做生意,也可以安享晚年啊。”
“這個就全看義父他老人家的意愿了。”吳啟英很想把話題轉到冷珍珠頭上去,可是又找不到時機。
這時,白先生過來了。
“吳公子,貴客啊。”
“白先生,久仰久仰!”
白先生不像段老爺,他喜歡有什么說什么,卻總不說正事。一落座,就問:“吳公子,若蘋姑娘與你,到底是兄妹還是……”
“當然是兄妹之情,這個,靖平可以作證。”吳啟英被這個問題嚇得,趕緊要段靖平幫他解釋清楚。
“白先生,你就不要取笑啟英兄了,他們是真的親如兄妹。”
“哦,想不到吳公子一表人材,卻難得也是性情中人。吳公子來臨清城這么久了,想必一定有不少大戶人家想招你作女婿吧?”白先生繼續打趣。
“白兄,你這樣說,吳公子臉都紅了。”
“段老爺,您不如叫我啟英吧,我與靖平情同手足,您稱我公子,實在讓我慚愧啊。”吳啟英漸漸有了些感覺,說話不那么緊張了。
“哈哈哈,好,我就叫你啟英。啟英,你可有婚騁啊?”
“沒有,小侄從小就一個人,沒有父母為我作主,哪里有婚騁呢?”吳啟英看了一眼段靖平,他知道段靖平喜歡冷珍珠,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現在,他成了冷珍珠的哥哥。
只是不知道周公公來了后,局面會變成什么樣子,此時跟段老爺提親,將來會不會遭到周公公的全力阻止?
他不敢輕意地向前踏一步。
白先生在心里一聲長嘆:吳啟英與那個若蘋姑娘,看上去倒是天生一對,兩個人又都懂得對彼此憐惜珍愛。可惜啊,可惜,怎么就成了兄妹呢?
不過男女之間的事情,以前他就沒有看明白。段伯濤夫妻和蘇添志之間的一段孽緣,讓他對愛情避之不及。
而丁小靈的變化,又讓他再一次確定自己的看法:愛情是一個不講道理的東西。
到吃飯的時候,大家已相處得十分融洽。
段老爺悄悄地觀察吳啟英和若蘋兩人,從他們的眼神看,的確是只有兄妹之情,而無其他半點雜質。他不禁心里暗暗為這個吳啟英叫好。
冷珍珠看到段靖平的事業上更加穩定,心里也高興,加上有若蘋在場,段老爺對她們格外放寬。她幾次看向段靖平的眼光,都充滿著深深的愛意。
“看來我還真的不能貿然開口,她心里還是放不下段靖平的。”吳啟英心想:等義父的府阺建成,再找一個適當的機會,讓義父上門提親,婚姻大事,有長輩作主,豈不是更加圓滿……
……
冷珍珠的聽水榭,一個矯健的人影悄悄地潛入她的閨房內。這里翻一下,那里摸一下,兩只眼睛還時刻留意著外面的風吹草動。
那人目露精光,一番掃視后,最后停留在梳妝臺,一個精致的木匣上。他打開來看看,里面只是裝有幾件簡單的飾物。
他從懷中摸出一包東西,打開來,竟然是吳啟英丟失的那對玉蜻蜓!他小心翼翼地放進木匣中,想了想,又似乎覺得不妥。
突然,那人的目光定在鵝黃色的窗簾上。他走上前去,把窗簾翻起來,玉蜻蜓上恰好有一對精巧的勾,那人嘿嘿地冷笑了兩聲。
他將那對玉蜻蜓輕輕地掛上去,從外面看,并沒有什么異常。但只要稍微動一下簾子,便可以發現那一對可愛的玉蜻蜓。
任務完成,那人環顧屋內,一切完好如初。他又是幾聲冷笑,縱身一躍,跳窗而去。
正廳里,賓主雙方正交談甚歡,全然不覺有賊人潛入進來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