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問杏眸微睜,呼吸聲重了幾分,并不接話。
淺晞知道這個時候,需要再下一劑猛藥,便微微湊近她,用著僅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怎么?怕了?”
十足的挑釁味道。
淺晞垂眸,只見柳素問廣袖中的手隱隱顫動,似有一絲情緒即將按捺不住。
柳素問故作輕松道,“公主說的極是。”
此時的柳素問并不相信,一只養在深宮中的狗,能翻出什么浪。
淺晞見目的達到了,便看了封屹一眼,封屹倒是極為配合,對后面的另一個嬤嬤道,“游嬤嬤,去請文貴嬪過來。”
少頃,文貴嬪便攜著身后兩名宮女冉冉而來,步伐裊裊婷婷、儀態萬方。她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懷里抱著一只雪白色的西施犬,待步入房間以后,便由著宮女脫下狐裘,露出一裘水綠色的薄薄紗裙,冰肌玉骨,比柳素問美得更有韻味,比于貴妃美得更嫵媚,想來,這便是文貴嬪在這后宮無所出卻圣寵不衰的原因之一了。
她走了進來,淺晞福了福,恭謹道,“貴嬪。”而她身后的其他人都是下跪道:“貴嬪金安。”
文貴嬪把懷里的西施犬抱給身后的宮女,是向于貴妃福了福,道,“姐姐。”聲音可謂又軟又酥。
于貴妃把文貴嬪扶了起來,文貴嬪注意到后面要從床榻上起身的封屹,便輕移蓮步上前阻止道,“王爺無需如此。”
封屹這才淡淡的向她問好。
禮數做全后,文貴嬪很快的便看到了地上那個人偶,美艷的眼中泛過一抹驚訝,這才注意到一側的淺晞,問道,“這位是哪家的小姐?”
于貴妃這才出口解釋道,“這是鄰國大蔚的和親公主傾月。”
文貴嬪臉上泛過一絲了然,淺笑道,“原來是傾月公主。”
于貴妃便繼續說道,“其實今日姐姐找妹妹來是有事相求。”
于貴妃開始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文貴嬪聽完連連點頭,問道,“那姐姐可是需要妹妹做什么?”
于貴妃聽文貴嬪說完,看了淺晞一眼,道,“便由傾月公主來說吧。”
淺晞向兩人又分別禮數周全地福了福,這才向文貴嬪道,“傾月聽聞貴嬪娘娘的犬兒極賦靈性,尤其辨別氣味極為靈敏,遂斗膽想借貴嬪娘娘的犬兒幫個忙。”
文貴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公主既是有需求,那便借去罷,不過,若是公主不介意的話,本嬪便在此處看著。”
因為這厭勝之術,自古不知多少人在上面栽了跟頭,文貴嬪倒是真的挺想知道,這個和親公主要怎么翻盤!
淺晞搖搖頭道,“只要貴嬪娘娘不要笑話傾月,覺得小孩家把戲上不得臺面就好。”
文貴嬪擺擺手,笑道,“豈會。”
淺晞走到文貴嬪的宮女那邊,輕輕撫了撫那只西施犬頭上的毛發,見那西施犬滿足地閉上了眼,便覺得這狗兒確實溫順,便從宮女懷里接過,小心翼翼地抱了過來,一手抱著,一手在那西施犬的毛發上輕輕撫著,撫摸了片刻,人也走回到于貴妃跟前了,這才將那西施犬放在了地上。
只見那西施犬四腿一著地,煞是開心,在房里連連繞了好幾圈,這才停了下來,這會兒,它似是注意到了不遠處有個奇怪的玩偶,腿兒一蹬,便跑到那人偶前面,鼻尖在那人偶前嗅了又嗅,然后它停了下來,黑得純凈的眸子看了看了左右一圈,這時,它動了,它先跑到了淺晞跟前,嗅了嗅,然后拐了個彎,徑直地狂奔到柳素問的面前,這回,卻是一口咬住了她的裙擺,然后兇悍地叫個不停。
柳素問見到這個情況,立刻就慌了,連連半跑半往后退,此時她的裙擺還在那西施犬口里咬著,她這么一退,頓時華美的裙擺便撕裂了一塊兒。而那西施犬見她跑了,竟是更快更激動地追了上去,又咬了一口她的裙擺。
一時之間,除了宮婢垂眸不敢看,其他幾個都看向了柳素問,每個人臉色都不一而論。
不過那些低著頭的宮女,也已經大致猜測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想來這柳素問陷害這傾月公主,沒想到被這靈犬一下子嗅出來,當場戳穿。
于貴妃第一個厲聲說道,“素問,沒想到是你!”
柳素問此時又驚又俱,見那狗還在咬著自己裙擺,淚水漣漣,不敢動彈,哭著道,“娘娘,素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于貴妃冷哼一聲,“這個名叫喬玲的宮女也是你帶來給本宮的,本宮本是看在你姑母的面上對你信任有加,沒想到你心機如此歹毒。”
這時,剛剛一旁看戲的文貴嬪也看出了個大概,裊裊婷婷地走了過去,撫了撫那西施犬的頭,西施犬這才松了口,文貴嬪把那犬抱回懷里,出聲道,“柳小姐這意思,可是說,本宮的犬兒要陷害你?可是,本宮的犬兒嗅了那人偶后,怎么誰也不咬,唯獨咬你呢?”
這文貴嬪會在此時開口說話,淺晞是有所預料的,畢竟如今柳素問的姑母柳貴妃圣眷漸濃,她多少看柳貴妃有些不舒服,連帶著這個侄女也看得并不順眼。
柳素問嚇得兩腿一軟,急忙跪下道,“兩位娘娘,素問是冤枉的。”
于貴妃此時厲聲道,“來人,把這個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的宮女押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對于一個弱質女流來說,完全是可以去了一條命。
很快的,便有兩人上前準備把那個宮女喬玲拖下去,那喬玲已經嚇哭了,不斷磕頭道,“娘娘饒命啊,饒命啊,是柳小姐跟我說……”
“住口,給本宮拖下去!”于貴妃在那宮女出口前,厲聲出聲阻道,這柳素問不論如何也是內閣首輔的嫡女,若是真的被這個宮女說出來,少不得要領到皇后那邊受罰,若是簡單的罰個女子也就罷了,可這柳素問背后的柳又霖,她和封屹還暫且明面上得罪不得。
見這陣仗,這于貴妃很明顯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場面漸漸沒意思,文貴嬪便很是興意闌珊地和于貴妃告辭離去。
自始至終,淺晞不在多說什么,就靜靜地站在一側,等著于貴妃處理。
那宮女喬玲被拖拽下去后,于貴妃臉色明顯犯了疲意,對柳素問道,“柳小姐,如今時候也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柳素問淚水還掛著,似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就這么草草結束了,擦了擦淚水,轉念間又想辯解,剛發出個單音節,于貴妃依舊不耐煩的擺擺手,這才咬著唇退下去。
便在她要退下去之前,于貴妃繼續道,“柳小姐,你要記得,你和你的父親欠康王一個人情,詛咒當朝王爺,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會怎么樣吧!”
柳素問咬咬牙,抹去最后的淚水,朝門外走去。
此時只剩下了于貴妃和她的宮女嬤嬤們,她慢步走到淺晞跟前,看著淺晞,臉上有著剛剛沒有的贊許的表情,說道,“你很是聰慧,不錯,本宮放心了。”
說完,就連于貴妃和那些宮女也出了門口。
原本熱鬧非凡的小室內,瞬間空蕩蕩得只剩下了封屹和淺晞。
淺晞眸色若有所思,所以這于貴妃,一早就猜到她是被柳素問冤枉的?之所以鬧這出,就僅僅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她轉身走向封屹,蹙眉道,“王爺也知道貴妃娘娘是故意試探我的?”
封屹聲音依舊淡淡的,道,“你以為你剛剛在柳素問身上灑藥粉的時候母妃沒察覺到么?”
封屹說的沒有錯,她身上的確有一些聞起來很特別的藥粉,剛剛她在挑釁柳素問的時候輕輕拍了她的肩膀,為的便是不知不覺的在她身上撒上這種藥粉,這藥粉味道特別,很得動物喜歡,而剛剛柳素問被她挑釁的時候,情緒激動,自然沒有注意到她身上被她灑了一些味道微乎其微的藥粉。
不過……
淺晞垂眸,張開五指,在封屹的雙眸前晃了又晃,封屹一臉莫名問道,“何故?”
淺晞腦袋微微后揚,“你不是真瞎了么,怎么我站那么遠,做點小動作,你這都知道?”
封屹勾唇,冷冷道,“自作聰明。”
淺晞秀眉一蹙,所以這個人,現在是在懟她嗎?
沒過多久后,淺晞便也和封屹告辭,在和親前,覲帝把她和鳳澈、趙瑾言一起安排在了金陵的一處別院,因此,雖然她是和封屹一起來的,但是,并沒有和他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