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苦哀求,換不來他的絲毫退讓,故技重施,仍是如此。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奪命丹的毒性早已浸入五臟六腑,再耽擱下去,三人便要去那閻羅殿報(bào)到。
她躊躇不決,自記事以來,這三人便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書靈悉心照料,夜瀾調(diào)戲逗樂,琉星語重心長,她怎能忍心舍棄一人性命。
“墨墨,這傻丫頭,快給書靈服下,我倆這大男人難不成還跟她一姑娘搶東西啊。”琉星的臉頰已被血液染紅,艱難地蹦出幾個字。
她的眼淚最終還是決堤,書靈雖不愿服藥,可惜體力不支,拗不過白墨,吞下了解藥。
只剩下一顆,該如何是好?她蹲在夜瀾和琉星之間埋頭嗚咽,根本下不了決心。
“洛王爺,我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求求你,救救琉星和夜瀾吧。”她無奈,跪在地上,一個接一個地叩頭,哀求著。
起風(fēng)了,飄落幾片黃葉,發(fā)絲隨之飄揚(yáng)。南宮月洛不露聲色,單手托腮,倚在座椅里,平靜地凝視著她。
琉星趁著白墨分神,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奪下白墨手中的藥丸,戀戀不舍地凝視著自己這個傻妹妹,他不甘心就這么死了,實(shí)在是可憐著這孤苦伶仃的凝雪少女。本是待嫁閨中的小姐,如今落魄至此,若是尊主在天有靈,不妨如三年前一般,毀了她所有的記憶。
白墨似是沒有知覺,依舊反反復(fù)復(fù)地跪拜,額間早已滲出了血液,點(diǎn)點(diǎn)梅花開滿白綾。
“墨墨,別求他,小爺我三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小爺風(fēng)流……”夜瀾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墓痈鐑耗樱倚Φ卣f著,強(qiáng)忍著腹中萬蟲咬噬的巨疼。
夜瀾很欣慰,琉星拿走了解藥,他的一生除了放不下這么幾個摯友,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了。與其茍活,不如死去,但愿化為鬼神護(hù)他們左右。
趁著夜瀾說話,琉星揮手直接將解藥送進(jìn)他嘴里,虛弱地笑著,仔細(xì)地觀察這人世間唯一的留戀。
“琉星,你這小子做什么?”夜瀾猝不及防,憂心忡忡地指責(zé)著,只是解藥尚未發(fā)揮藥效,仍是蝕骨的疼痛。
琉星抓著白墨的衣襟,無力地扯著,他見不得她受傷,如此就算是死了,也無法跟尊主交待,可惜不待白墨轉(zhuǎn)身,他已閉上雙目,再沒了動靜。
夜瀾心疼地叱責(zé)著琉星,眼睜睜地望著親如哥哥的琉星慢慢死去,他心如刀割。一旁的書靈掙扎著爬過去,拖出一條血痕,喚著琉星宮主,淚如雨下。
白墨抱著琉星的尸首,竟再流不出一滴眼淚,最后的淚水掛在薄翼般的睫毛之上。她一動不動地杵著,桃花眸除了悲傷再無一物。
南宮月洛厭倦了主仆情深,大步流星,直接抱起嬌小瘦削,失魂落魄的她,徑直離去了。
他將她帶到御池,命綠柳替她沐浴更衣,之后便離開了。
御池里騰起薄薄的水霧,水面上漂浮著紅色的花瓣,散發(fā)著清幽的香味。那池水頗為奇妙,猶如山澗里的清泉,汩汩地流淌著,沒有絲毫涼意,反而暖暖的,是世間難得的奇觀。
白墨抱腿,沉入水底,三千青絲飄在水面,窒息感越來越強(qiáng)烈,瀕死的味道對她而言并不陌生,甚至有些熟悉。
“王妃,您不要傷害自己,趕快出來。”綠柳焦急地喊著,丟下手中的衣物,趴在御池邊,有些哀切。
綠柳剛準(zhǔn)備跳進(jìn)御池,白墨突然從水中躥出,發(fā)絲里夾雜著幾片花瓣,水滴沿著額角滑落在凝脂玉膚之上,憂郁的眼眸卻彎出了些許笑意,落寞卻又孤傲,清冷不乏嫵媚。
“綠柳,我好像忘記怎么哭泣了。”她說得淡然,笑顏如清塘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綠柳聞言,眼淚噴涌而出,她可憐的王妃,分明是在笑,卻總是給人一種萬念俱灰的錯覺,晶瑩的水珠一滴滴掉落在池水之中,不見波瀾,即刻融為一體。
“王妃,王爺在大廳等著您用膳。”綠柳謹(jǐn)慎地匯報(bào)著,小心翼翼地服侍白墨更衣,替她梳理墨黑的發(fā)絲。
她的青絲如金絲般柔亮,早已及腰,綰上好看的發(fā)髻,玲瓏珠花簪點(diǎn)綴其間,一朵白玉蘭花側(cè)開發(fā)間,晶瑩剔透的白玉雕刻出絕美的花瓣,惟妙惟肖,似有陣陣花香襲來。紅唇花鈿娥眉,一一畫來,此女生得絕妙,淡妝濃抹總相宜。
綠柳緊跟著白墨,見她蓮步輕移,裙擺飄逸,尋思著她孱弱的身子,怕是一陣秋風(fēng)都能卷了去。
南宮月洛見伊人歸來,揮手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入席,出他意料,她竟不哭不鬧,不尋死覓活,安靜地坐在他身旁,若無其事地持箸吃飯。
南宮月洛眉眼含笑,拿起筷子,夾些清淡的菜肴,放在她的盤碟中。他不食一物,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尋思著她為何如此乖巧。
小半碗米飯下肚,喝下南宮月洛遞過來的湯汁,白墨放下碗筷,擦拭嘴角。她側(cè)頭望著這個從始至終都凝視著她的男人,緩緩說道:“我想回雪峰山。”
“不許。”南宮月洛直接回絕,不留絲毫情面。
“紅樓呢?”她繼續(xù)追問,他說不行就不行,她不再反駁。
南宮月洛點(diǎn)點(diǎn)頭,命令千尋綠柳跟隨著她。他竟覺得有些看不透她,以往她雖天性純良,卻是個倔強(qiáng)獨(dú)立的女子,如今惟命是從,當(dāng)真有了出嫁從夫的模樣。
無論她再平靜,他依舊能覺察她眼底的怨恨。
見他默許,白墨起身離了大廳,在千尋的安排下,乘馬車去了紅樓。物是人非,平日里喧鬧的酒樓,此刻竟朱門緊閉,門心貼上了官府封條。
她揮手接下封條,推門而入,誰曾想過,上次一別,再歸來,竟是此番光景。上等紅木桌椅整齊地?cái)[放在空曠的廳中,可惜無人入席。
沿著階梯,一步一步走上二樓,趴在窗口,俯視楊樓官道,街道里人來人往,人們仿佛沒有意識到,這紅樓已經(jīng)歇業(yè)多日。
白墨閉上眼眸,似是睡著了,明媚的光線散落在她精致的臉頰上,熠熠生輝,猶如墜落凡間的仙女。
數(shù)月以來,她第一次想要睡覺,熟悉的房間,熟悉的街道,要是能在夢中看到熟悉的人該是有多好。
“墨墨,我好想你。”隨著話音落下,三皇子南宮玄離瞬間立于她的身旁,伸手輕撫她的腦袋。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他命人不分晝夜地守在洛王府府外,為得就是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