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的手指在自己眼窩內用力一挖，直接將自己的右眼掏了出來。
沒有絲毫的痛楚，反倒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舒適感，就像是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一樣。
“祝雙！蓮華！”李煜大喊一聲，給正在與黑袍人纏斗的兩人發出信號。
兩人一聽，旋即爆退開來。
李煜眼窩頓時涌出漆黑的泥漿，迅速包裹著李煜，但是和之前不同，李煜并未化成黑獸，那黑色泥漿僅僅只有一小團，變成了半塊漆黑的面具，附著在李煜的右臉上。
黑袍人看到李煜向他沖來，但是并未化成黑獸，也就沒做過多的防御。提刀迎面揮下。
但是他誤判了，李煜的實力。
雖然沒有化作黑獸，但是這黑泥面具極大地提升了李煜的身體能力和洞察能力。
李煜后腿一蹬，瞬時加速，往左一個微微側身閃開這一擊斬擊，雖然地面已經被斬出一一道巨大的裂縫，但是打不中，就沒有任何好怕的。
李煜順勢，一擊重拳揮出，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黑袍人臉上。
黑袍人被打的往后一個踉蹌，頭上的兜帽也因此滑落。
“是你！”
李煜驚呼，他怎么也沒想到黑袍人的真身竟然是唐鈺。但，此時的唐鈺和記憶中的唐鈺儼然不像是同一個人。
兜帽落下，露出唐鈺的臉，那臉上有一半已經被黑色的不明物所侵占，像是海底的那種藤壺一樣，附著在唐鈺臉上，還有一條一條的黑色蛆蟲在那藤壺之間穿梭。
唐鈺一臉兇狠的看著李煜，那漆黑的眸子里赫然還有三四個眼珠不停地轉動著。
“把...把華生大人還給我！”
唐鈺咆哮著，再次揮刀。
李煜不斷地躲閃著，如果是自己熟知的人，李煜下不了手。
萬幸的是，唐鈺似乎是失神狀態，攻擊根本沒有章法，李煜身體能力和洞察能力被加強的現在，唐鈺的動作在李煜眼里幾乎都是靜止的。
“唐鈺！醒醒！”李煜試圖和唐鈺溝通，但是無果，無論怎么搭話，唐鈺依舊是出于瘋魔狀態，胡亂的揮砍，但是招招致命。
“沒用的！她已經完全被【深淵之神】控制了！”蓮華大聲喊道，她在和唐鈺的戰斗中受了不小的傷，此時也是動彈不得。
“現在先撤吧！”祝雙攙扶著蓮華，同時將化作惡魔之刃的手臂刺入地面。
瞬間尖刺從地上不斷刺出，將唐鈺刺穿，但唐鈺依舊生龍活虎，只是行動受限。
李煜看著變得不人不鬼的唐鈺，心中說不出滋味。但現在只能先撤，除非實在沒有辦法，李煜不想殺唐鈺。
趁著唐鈺被祝雙的地刺限制，三人火速的逃離了后山，前往蓮華家暫時躲避。
......
蓮花家距離學校倒是不遠，相對來說也比較安全。
李煜和祝雙攙扶著蓮華，走進了家里，門外都是祝雙用自己的地刺做好的陷阱，只要有人過來，能夠第一時間察覺。
進到蓮華的房間，一推門，便可以看到堆積如山的兔子玩偶，每一只都是李煜送給她的。
李煜看著這些兔子玩偶，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在這輪回的689754次生命里，是蓮華一直陪伴著他。
“那個...之前說你是怪物....抱歉。”李煜有些尷尬，但是想要道歉的心情是真的。
然而蓮華臉上的表情有些蒼白，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的原因，還是其他，蓮華微微笑了笑，道：“你也沒說錯，我就是個怪物，吃你的尸體也是為了恢復傷口。”
回想起蓮華啃食自己尸體的那一幕，李煜不禁心中一寒，那副姿態著實駭人。
“但是也沒有辦法，在你輪回期間，只有這一個途徑可以恢復我們受傷的軀體，連我也吃過。”祝雙說著，臉上的表情也黯淡下來。
確實，這里是深淵里面，存在實體目前所知也就李煜，蓮華和祝雙，還有唐鈺。
689754次輪回，這是多長的時間？在這段漫長的時間里，兩人不停地戰斗，只要李煜死去，所有的一切又得從頭開始。
“你們為什么不直接喚醒我？”李煜問道。
“如果能夠做到的話，我們也不會大費周章了。”祝雙說著，緩緩走到李煜身邊，用手指抵著李煜的心臟說道：“嚴格的來說你并不是李煜，只是李煜留在這一段時間內的殘骸而已。”
“殘骸？”李煜反問道，對于自己是什么李煜已經不會感到震驚了，自己會做出張開深淵與那觸手抵抗之時，就已經抱著必死的覺悟了。
“沒錯，你已經和該隱同化，該隱應該也復活了。”蓮華一邊給自己包扎傷口，一邊說道。
“那外面怎么樣了？你們之前逃出去了嗎？”
祝雙搖了搖頭，將酒精遞給蓮華：“沒有，我們嘗試過各種辦法，但始終無法逃出你的輪回，永遠的被鎖在了這段時間里。只要經過特定的時間，你總會死亡，一旦你死亡，時間又會倒轉回去。”
“我們試圖改造深淵的結構，進入你的生活，保護你，改變你的命運，但是每次快要成功的時候，你都會死，直到這一次。”
“那現在我們已經離開輪回了對吧？是不是可以離開這里了？”李煜問道。
然而蓮華搖頭，眼里充滿了落寞。“我們是可以離開了，但是你，并不一定。”
“為什么？”
“一個人的靈魂，性格，人格，都會受到記憶的影響，你只是我們利用那段時間殘片和祝雙的記憶制造出來的李煜而已。”
李煜無言，呆呆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觸感是確實的，但無比空虛，即便是站在這里和祝雙蓮華交談，也感覺不到自己活著的實感。
“可以說現在組成你靈魂的東西就是我的記憶，而粘合這些記憶形成靈魂的就是那黑色的泥漿殘留。”祝雙說著，指了指李煜臉上的半塊黑色假面。“憤怒，敵意，就是你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
“你會下不了手殺唐鈺，也是因為我的記憶組成了你的靈魂，唐鈺是我的同伴，我下不了手。”祝雙說著，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李煜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想哭，但是哭不出來，自己沒有這種情感。不會傷心，不會流淚。
但是，恐懼這種最原始的情感一直存在。
李煜開始害怕了，并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死了，而害怕自己的存在，現在的自己是一塊殘骸，就像是蛇蛻下的皮一樣，是沒有靈魂的空殼。
這，還算是人嗎？已經是怪物了吧。
也許是看到李煜失落的樣子，蓮華說道：“但至少你還有愛，這個空間里莉莉絲的殘片也許有一小部分融入到了你的身體里，情欲的正面表現便是愛。”
“沒錯，憤怒也有著許多正面表現，比如正義感，信念等等。這也會組成你的靈魂。”祝雙也如此說道，走到李煜身邊，鼓勵他。
“不過變成這樣也有一個好處。”蓮華此時已經包扎好傷口，從床上下來。“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該隱的容器了，變成了一個貪婪的吸塵器！”
“......”李煜遲疑了一會，說道：“就不能換個好聽的稱呼嗎？”
“咳咳，總而言之，就是你現在是一具空殼，但是你本身是能夠容納該隱那樣分量的容器，所以你現在可以吸收七王，甚至一些更強的深淵之物化作自己的靈魂，自己的力量。”蓮華說著，將一塊還在跳動著的腐爛肉塊遞給了李煜。
“這是莉莉絲的肉，吃了它。”
“！！！”李煜看著那惡心的肉塊，一股生理上的厭惡油然而生，要吃掉更加不可能。
“你還在等什么，想從這里逃出去必然需要強大的力量，但是經歷了你這么多次的輪回，你覺得我們還有力量打破這個深淵嗎？只能靠你了！”蓮華一改之前那少女氣質，一把抓住李煜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摁在墻上。
“要不是為了你這該死的輪回，我們會一直被困在這里嗎！廢物！”
不知道是不是對于李煜有些絕望了，蓮華松開李煜，自顧自的走出了房間，低聲道：“我出去冷靜一會。”
目送蓮華走出房間，祝雙也看來李煜一眼低聲道：“蓮華之前確實是敵人，但是這段時間里，我覺得她對你確實存在感情，她說的應該是氣話....這不是你的錯.....”
說完，祝雙就離開了房間，留李煜獨自一人冷靜。
李煜看著房間里那些堆積如山的兔子玩偶，心里明白，蓮華不僅僅是說氣話，更多的是為了李煜。
要成為怪物，需要巨大的勇氣。
而蓮華就是扮演了一個逼迫李煜成為怪物的人，希望李煜心里好受一些。
“就算你不這樣做，我也明白啊。”李煜低聲呢喃著。
其實從接收到祝雙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李煜就隱約察覺到自己已經死了，而作為軀殼殘渣的現在，如果不用什么填滿自己，是絕對無法離開深淵的。
李煜緩緩拿起地上那塊跳動著的腐肉，狠狠的咬了下去。腐爛的氣味充斥著李煜的口腔，惡心的觸感劃過李煜的喉嚨。
但是李煜此時不會再恐懼，自己沒有太多的情感，有的僅僅是憤怒與不甘。
......
屋子外，祝雙打算加固一下防御，休息一段時間之后再開始突破深遠，而蓮華由于傷勢有些重，啃食尸體修復的時候也被李煜看到，從而不了了之，現在什么也干不了。
蓮華坐在門口眼里充滿了失望與悔恨，在這689754次輪回里，她早就忘記了時間，她能夠記住的，只有和李煜在一起的日子。
最初也許只是為了逃出去，但是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輪回，蓮華感覺自己逐漸愛上了這個李煜。雖然一切都是在這段時間內被設計好的，盡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但蓮華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李煜。
曾經的蓮華，因為缺少愛，而陷入深淵，而現在嘗到愛，也是在深淵，如此滑稽。
但蓮華更清楚的是，李煜并不愛他，那只是被設定好的東西，李煜的靈魂里，現在沒有愛。
“我真是個自私的女人，為了讓他擁有【愛】......心存僥幸，如果他有了愛，一定會愛我。不惜讓他成為和我一樣的怪物......”蓮華自言自語道，回想起那深淵中的點滴，不禁潸然淚下。
“雖然我現在沒有愛，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些什么。”
突然，李煜出現在蓮華的身后，冷不丁的說道。
蓮華猛然已經，立刻拭去眼淚，站起來，厲聲說道：“混蛋！偷聽狂魔！我管你啊！我只是在這深淵里寂寞了！只有你一個人，只要出去了我立刻就把你忘了！你這沒有感情怪物！去死吧！”
說完，蓮華就朝著祝雙的方向跑走了。
李煜看著遠處的蓮華和祝雙，心里沒有什么別的情感，那一塊莉莉絲的肉顯然沒有什么太多的用處，還不夠，需要更多。
但是很明確的給了李煜一個新的目標，活下去的目標。
“我失去的東西，我會讓你們全都給我還回來的。哪怕變成怪物，我也要變成有血有肉的怪物！”李煜暗自嘀咕著，眼里閃過一絲兇狠，那漆黑的面具直接化成了一顆黑白翻轉的眼珠，和李煜融為了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