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日記并沒有留下日期,在最開始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所以在這里就不多做記載。
“這幾天我覺得自己活在無比的壓抑和背叛中,我內心深處的記憶一點一點的被喚醒,我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我記得父親在我三歲那年,離我而去,我甚至記得我創業時的點點滴滴,包括我跟汪凝相識到相愛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時間越近記憶就越模糊,仔細想想,現在唯一缺失的就是我近一年的記憶,但是這些足夠了,這些記憶足以證明我的身份。現在,我內心中最大的糾結就是汪凝,這幾天她對我越好,我得心就越痛,尤其是她用那種關懷備至的口吻,叫我秋澤的時候,我的心如刀割,我恨不得立刻告訴她,我根本不是什么顧秋澤,我是你的未婚夫楚子牧,但是,我并沒有這么做,因為我想看到,那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這可真是矛盾,他是在懷疑汪凝嗎?”蘇祺看到這,轉過頭來看我,說道:“這種試探和猜測只不過會更多的徒增煩惱罷了,難道男人都是這樣想問題的嗎?”
她最后那一句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我并沒有多考慮,道:“差不多吧,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戀人對別人無微不至。”
“那他這么做也絕對是自找苦吃而已,他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沒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反而會更痛苦,但是相比對于好奇心,對秘密的渴望,這些痛苦,恐怕多數人都能忍受。”
“感情不能試探,試探的結果就是會讓人絕望。”蘇祺以一種情感老專家的姿態說道。
對于蘇祺的觀點我表示贊同,活下來的這個顧秋澤似乎也陷入到了這個無比痛苦的矛盾之中,他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一層層的剝開他所謂的真相。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楚子牧跟顧秋澤到底是什么關系?兩個人在社會上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汪凝說過,他們兩個是在讀書時,因為一次幫扶活動認識的,但我覺得可能并不是這么單純。”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楚子牧就是這樣的為人,尤其是在他創業成功之后,他會經常出資去幫助很多人,換一種思路去想,兩個人認識的時候還都是學生,也可以算得上是發小,長大以后,關系密切這也合情合理。”
我翻開接下來的日記,在下面果然講述了兩個人之間的故事。
“我跟顧秋澤是十幾年的朋友,相識是由于學校組織對于孤兒院孩子們一對一幫扶活動,當時我的幫扶對象就是顧秋澤,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市孤兒院,他穿著一雙幾乎和膝蓋平齊的襪子,那明顯不是長筒的足球襪,因為襪子的后跟已經超過了他的腳踝,他比我矮半頭,身子瘦弱的似乎有些營養不良,但是他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是城市郊區夜晚的天空,淡藍色的底子,偶爾閃著星光,那天我們并沒有說的太多,其他同學都在有說有笑,只有我們,坐在一起然后看著天空發呆,那一次雖然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是我們彼此印象深刻,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顧秋澤的身上有著太多吸引我的地方,他懂得如何用簡單的材料制作抓魚的工具,他知道山上的野果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在我認識他的那個暑假我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玩,我給他講我們學校的事情,他則是帶著我探索大自然。
有一次,我們一起爬到了郊區一座小山的山頂,從山頂看下去,城市似乎十分渺小,一條條街道就像是人的血管,車輛則是流動的血液。
“你怎么會懂得這么多事情?”我問顧秋澤。
“這算什么嘛!我從小就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有的時候餓得實在受不了,就不得不去琢磨方法,找吃的。”
那個時候,我從未感受過挨餓是什么滋味,更確切的說,應該是那種無依無靠,幾近絕望的感受。
“可是你的父母呢?他們都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顧秋澤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我沒見過我媽,我爸嘛,我只記得他愛喝酒,我六歲的時候,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直接把我扔到了我們那邊的鄉政府,在那呆了幾個月以后,我就被送到了這所孤兒院。”
“那你現在想不想見你爸?”
說到家庭的問題,也讓我聯想到一些傷感的事情。
“不想,沒什么的,我自己也能生活,不需要靠別人,更何況他根本指望不上。”
顧秋澤雖然比我大一歲,但是他說話和做事的方式就像是一個大人,比我成熟的太多。那個時候,我就能夠感受到,他的內心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不滿,他不是不想反抗,他只是無能為力,所以只好用這種故作堅強的方式,來掩飾自己內心不想讓人知道的情緒。
這么多年,我們始終堅持來往,我的媽媽知道這件事情之后,也對我的做法十分支持,她沒有像其他家長那樣,反對我跟成績,素養差的人在一起,她還幾次的邀請顧秋澤來我的家里做客,每次都安排很多他愛吃的菜,那個時候,我覺得媽媽對我朋友的熱情,是對于我尚未完善的自尊最好的尊重。
后來,我一直到大學畢業,開公司,然后一步一步讓公司發展壯大,而他十八歲之后,就走向了社會,在四處求職被拒以后,他越來越墮落,混跡在社會底層,好酒好賭,而且還沾染上了毒品。
“天吶……原來顧秋澤還在吸毒?”這一整段就是簡單的介紹了楚子牧和顧秋澤之間的事情,蘇祺看到這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
“從這一點上,更可以證明活下來的這個人就是楚子牧,如果是顧秋澤的話,在這么長時間的治療里,毒癮絕對不會不發作的。”
“毒品刺激的是人的神經系統……”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沉吟著,蘇祺的意思是說,現在活下來的這個人,腦部受到過創傷,甚至連記憶都處于逐步恢復的階段,既然連記憶都不健全,所以關于毒品的幻想也有被清除的可能。
“不會存在這種可能,毒癮雖然是一種精神依賴,但是刺激的是整個人的身體,就像吃飯一樣,絕對不會因為失憶就沒有饑餓感。”
“還存在另外的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顧秋澤在日記中省略了這一點……”
“不排除這種可能。”我腦子飛快的轉動,繼續的翻看起日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