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考場。
伊洛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他擺弄過吊燈,嘗試過三腦狀態的【密集鼠群】,甚至企圖用空氣膜覆蓋整間(邊長足有十米的)石室,還是沒有聽見聲音。
他甚至覺得考官忘了自己,或把自己扔進另一間考場,誰知道呢?
他湊近石室的墻壁,觀察這些黑黢黢的巖石。
與構成學園外墻的泰坦巖比起來,這些巖石顯然沒那么堅固、完整,但也足夠抵擋他的攻擊了。
巖石摸上去怪怪的,有一種刻意的,并不傷人的粗糙。
似乎這些墻壁是由成千上萬的碎石拼接而成,而后又裹上厚厚的涂層。
在墻角處,伊洛找不到任何接縫或漏洞,吊燈亦然,如同生長于巖石的植物,嚴絲合縫。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掌心便有些熱了。那是一種吸引感,在這難得的寂靜中,引誘他接近。
有了第一次經驗,他當即施放【愚人之旅】。進入“群星模式”需要大量的時間,而且會處于忘我的狀態。
所以他只是加深自己對異能的感知,發現了存在墻體內的異能碎片。
如果說荊莎的異能碎片太過野蠻,不為他所用。那么墻壁里的異能碎片就太過細膩,光發現都吃力。
他小心翼翼地牽引粉末般的碎片——這就好比要抓住一把塵埃,如果操之過急,掌風就足以把一切搞砸。
碎片緩緩貼近他的手掌,關于異能的訊息傳入腦海。
【工蟻特遣隊】。
能夠制造出一隊工蟻,筑造巢穴,采集食物的異能。
但是與【火焰劍】的永久造物不同,工蟻在離開使用者一百米、或缺乏能量供給后,會自動消失。
這個異能不僅弱,而且還和【密集鼠群】有重復部分,著實沒什么價值。不過這個異能說明了很多事情:
【愚人之旅】可以學習的異能,都是他人異能的仿品。
通過【工蟻特遣隊】,伊洛可以知道,原異能大概是和螞蟻、筑巢相關的。
他知道墻壁這是什么了——整間石室,是一個蟻巢。或者說,所有的參賽者,都在倒金字塔結構的巨大蟻巢之中。
晉級洞穴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密密麻麻的,小到他們看不見的螞蟻,通力挖掘出來的洞穴。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伊洛會有那種破碎的、黏糊糊的熟悉感。
這是工蟻咬碎了泥土巖石,一點一點用黏液拼接起來的巢穴,在銅沙區生活了十幾年的他,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他可挖過不止一次螞蟻窩。
當他弄清墻體的成因,石室上方,也終于展開了黑黢黢的洞口。
濃稠的白霧附著異能碎片,打通一個口子,緩緩向周圍擴散,將洞口蝕得越來越寬,最終形成狀似鐘乳石的質地,足夠一人通過。
沒有滑落的聲音,摩擦的聲響,洞口就這么靜靜地展開著。
伊洛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開洞方式。
很明顯,這不是螞蟻異能的成果。
他有些冷,但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緊盯洞口,同時鍛造出火焰劍,燃燒劍刃取暖。同時另一把銀劍貼近天花板,靠近洞口。
白霧沿著洞口漫入石室。
這叫伊洛更冷了,空氣中有隱約的香氣,讓他沉沉欲睡。白霧如帷幕占據了天花板,緩緩落下。
他收起手中的火焰劍,在白霧籠罩房間之前,提前倒下了。
直到白色填滿房間,從鐘乳石狀的洞口里,才緩緩飄下一人。
這人的雙腳先凝聚成形,再現出身體。霧靄之中,響起緩慢的腳步聲,緩緩走向伊洛。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伊洛,毫無起伏地說:
“我叫莫奇。”
伊洛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別裝了。沒有宣布勝利方,就說明你沒有睡著。”
少年無奈地睜開眼睛:白色的頭發,白色的皮膚,白色的眉毛,甚至是接近白色的瞳孔和嘴唇。這種白并非油漆涂抹的白色,而是像某種易碎品,更介于白和透明之間。
這人和他一樣高,伸出的手很柔軟,伊洛沒有接受攙扶,手臂便化作一團軟霧,莫奇一點一點消散在空氣中。
“你是那個復異能者,”莫奇說,“用了空氣布嗎?”
石室中傳來空靈的回聲。
伊洛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話。
“那我告訴你,現在沒有干凈的氧氣了,你的異能遲早會耗盡,不用掙扎了,認輸吧。”
他沉默地佇立在空氣中,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異能叫【寂靜的死因】,能放出出具有腐蝕性、催眠性的白霧,同時我的身體也可以霧化。”
濃霧中,莫奇的面孔時隱時現,心里毫無波瀾。
那種霧氣只要稍稍吸入,伊洛就會輸掉對戰。
火焰劍會燒毀空氣膜,鼠群只會死得更快。
拿明牌對決,這個家伙也贏不了。
“喂,把霧氣收回去,我們堂堂正正地打一場。”
下方的伊洛這么說。
“你是蠢貨嗎?”空氣中響起不咸不談的嘲諷。
“我怎么可能收回?而且就算想收回也收不了。你見過有人的‘死因’被收回么?”
伊洛不再說話了。
莫奇閑著無聊,例行開始他每場戰斗的消遣——雕琢墻壁。
在石墻上飛來走去,制造更多的霧,腐蝕出千奇百怪的筆畫。而下面的可憐蟲,拮據地消耗著空氣布里的氧氣。
他的心態很平,用同一個方法,一路毫無阻礙地贏過來,任誰都會放平心態。
在每場戰斗結束后,洞穴出現,他就把自己的霧氣灌進去。
這種洞是官方生成的。但是莫奇自己動手,腐蝕洞穴,慢慢地、輕輕地打通通道,讓霧氣滲透下去,把下一場戰斗的房間充滿,他才進場。
這是規則允許的,莫奇知道。
因為他每次進入房間后,自己腐蝕出來的扭曲洞穴,又會緩緩合上,保證考場的封閉。
——他簡直求之不得,否則遇到風異能者,他還發愁霧氣碰不到對方呢。
進入房間后,一切就都結束了,他霧化消失,看失敗者們各展所長,朝著既定的結果掙扎就行。
好幾次人還在管道里下滑,房間就傳出來了勝利的消息。
但是下面這個金發的家伙,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知道是著了什么魔,這人一動不動,他忍不住出口奚落:
“我提醒你一下,就算你睡著了,氧氣也是會消耗的,一動不動沒任何用。
“還不如早點動起來,可以早點去外面休息。
“我知道進入八強很不容易,但是現實是,你的水平止步于此了。”
……
不知念了多久,下方的少年終于抬起頭來,湛藍的眼睛隔著層層霧靄,不耐煩地說:“講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