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母親說我姥姥一生都在為家庭為子女操勞

母親告訴我說：“1963年你和表弟一年出生，你上半年，表弟下半年，把你姥姥忙的，我和你舅媽都是頭生孩，你姥姥不放心，提早到了我們工作的地方，怕我沒經驗，幫我做產前準備，小褥子小衣服都準備好了，等你出生后你姥姥又不放心你舅媽，我們兩個的預產期相差五個月，你說你姥姥能放心嗎？等我出滿月了，你姥姥本來是想走的，可是有一天晚上睡覺翻身，差點把你壓的背過氣去，你姥姥這就不放心了，多呆了兩個月回家又給你舅媽伺候月子去了，那一年把你姥姥累的瘦了好幾斤”

有時我想，我姥姥幸虧生的孩子少，多了老太太可怎么忙活過來啊。

在舅舅這面，怕我媽媽這邊過不了，在媽媽這面怕舅舅過不了，一年就這樣來回跑。等到我一歲多的時候，我姥姥和我媽說：“我把孩子領回老家去給你看著吧，兩個孩子一起養，你每月給家里寄點生活費，你看這樣行嗎？”媽媽看著姥姥那消瘦的臉，心疼的說：“行啊，我每月給你寄5元錢，五斤糧票，你看行嗎？娘”姥姥說：“行啊，如果覺得錢多困難可以少點，在家餓不死，就是苦了孩子，在大家庭里多大的孩子也沒有單獨做飯的”我媽說：“我和她爸爸都上班，孩子沒法帶，只能這樣了，娘，就是你太辛苦了”姥姥說：“那就這樣定了，明天我就帶著閨女走，上學前給你送回來”就這樣，姥姥帶著剛過周歲的我回了老家高青縣，所以我從小是在姥姥家長大的。

我就這樣跟著姥姥回到了山東省高青縣黑里寨公社寺后張村，我從一歲到七歲上小學一直是姥姥帶著我，四歲之前沒有記憶，四歲以后在姥姥家看到姥姥有多么的辛勞，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那時候姥姥邊干活邊看著我和表弟兩個，表弟比我小半年，有時候兩個人都要姥姥抱，姥姥怕舅媽不高興，總是先把表弟抱起來，我就拉著姥姥的衣角跟著走，這種場景是從以后前后鄰舍的說話中知道的。我二姥姥也常說：“那時候你姥姥為了把你領回家，你舅媽，沒少和你姥姥吵架，說你姥姥偏向你，那時候你爸爸媽媽每月都往家里寄5元錢和5斤糧票，六十年代那時候這些錢和糧票對一個家庭來說就是一筆巨資，你姥姥都花到大家庭里去了，你舅媽也不領情還經常找茬和你姥姥吵架”二姥姥說：“你姥姥那時可作難了，你舅舅家新蓋的房子是你爸爸媽媽幫著蓋的，家里用的日用品，家具基本上都是你爸爸和媽媽送來的。由于你爸爸媽媽的幫助，你舅舅家的生活水準在村里是很高的，你舅舅蓋新房在我們村是最早的。那時候五元錢，五斤糧票能買多少東西啊，而且是每月都有的，老百姓才一年一秋啊，那時候郵差每次寄錢回來，都有人看著郵差走了，后腳就找你姥姥借錢，你姥姥總是能幫的就幫”

二姥姥說的這些，在我五歲后有記憶以后我是很有體會的。

我記得舅媽幾乎每天都和姥姥都有摩擦，舅媽是個不會做針線，好吃懶做不愛干凈人，這一點和姥姥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樣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姥姥操持。

我到現在還記得姥姥收拾的井井有條那個農家小院，坐北朝南的五間北屋，小西屋是伙房里面有個里間，盤了個土炕，這樣冬天除了舅舅和舅媽我們都在這個炕上過冬。東面是柴火垛，柴火垛的南面是豬圈和廁所，院子很大，姥姥種了些蓖麻，聽姥姥說：“種蓖麻是為了用蓖麻子換點油”姥姥農活針線活樣樣干的都很好。我大姨身體不好，我記得姥姥經常農閑的時候去看我大姨，幫她拆洗被子，做鞋做棉衣。家里舅媽針線活做的不好，姥姥總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納鞋底，紡棉花，織布，在我的記憶中老老總是在干活。后來才體會到，那是因為我睡覺的時候姥姥還在干活，我醒來的時候，姥姥早就起床又開始干活了。我這才領悟到了什么叫起早貪黑，忙忙碌碌，用在勤勞的姥姥身上是多么的貼切啊。

在我的記憶中，姥姥總是把家里安排的有條不紊，養頭肥豬，是怕每天的刷鍋水浪費了，再添點麩子，我和表弟到坡里剜點豬草，到了年底，養了一年的豬去集市上賣了，換點囫圇錢。除了冬天外我和表弟每天都去坡里剜豬草，拾柴火。自己的自留地種樹，種點白蘿卜，胡蘿卜，在自己的院子里種點南瓜，這樣一年的油鹽醬醋，吃喝拉撒以及正?；ㄤN基本都有找落了。我記得姥姥在的時候，姥姥家屋里屋外，院子總是收拾得干干凈凈，我們的衣服雖然有補丁，可姥姥總給我們洗得干干凈凈。我們高青縣地處魯北平原，那時候是鹽堿地，收成不高，有些家庭算計不到，到了春天容易斷頓的，姥姥無論生活再困難，我姥姥也沒讓我們斷頓，去借糧食吃。姥姥自己紡棉花織布，養豬賺個零花錢，種南瓜既能當糧又能當菜，種白蘿卜能腌咸菜，種胡蘿卜能腌咸菜也能和粗面熬粥喝，姥姥就是這樣精打細算，用自己勤勞和智慧操持著這個家。

我記得到了1971年，我小弟弟出生的時候，姥姥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我出生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65年，我媽媽生了我大弟弟，大弟弟出生后我父母已經調到了山東省淄博市博山區。

到了我上學回到父母身邊的時候，我姥姥和我媽說：“再要個孩子吧，趁著年輕我還能幫你們帶孩子，再要一個吧”，我小弟弟是1971年三月份出生，姥姥這一年56歲，姥姥到博山去去幫我媽看孩子還要請假，我姥爺每天還要到大隊部去匯報，姥姥在家又惦記著我媽，我姥姥有心臟病，身體狀況很差。

我小弟弟三個多月的時候我舅舅給我姥姥寄了封信，以后我媽說：“你舅舅來信的大體意思就是，娘，你給我妹妹看孩子，我爹每天都要向生產隊匯報，你快點回來吧”我媽說：“你姥姥接到這封信后，一晚上沒合眼，想想你姥爺又想想三個月的你小弟弟，那個揪心啊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你姥姥覺得不舒服，那時候醫療條件不好，沒有現在這些私人門診，看病要先去醫院排號那天是星期天父親休息一早你爸爸就去排了號，拍的號要到下午才能排到，可是你姥姥早晨就犯病了，我們把她送到醫院的時候，你姥姥已經不行了”我媽說：“你姥姥快閉眼的時候只說了一句，我感覺好累，我要睡了”姥姥是心肌梗塞去世的，姥姥最疼我，可她去世的時候我只有八歲，姥姥就是這樣不給家人找麻煩就是走也走的這么急，不讓家人給她端一碗水，做一頓飯，不讓家人侍候她一天，就這樣匆匆的走了。記得那天爸爸回來說：“你姥姥走了，再也回不來了”爸爸說完從門后拿了條毛巾擦起了眼淚，我的記憶中這是爸爸第一次掉眼淚。

我當時聽完爸爸一說姥姥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就感覺天塌下來一樣，就感覺天下在沒有疼我的人了，坐在地上哭起來。我還在姥姥家的時候，我媽說：“當時你三四歲的時候，有個算命先生在姥姥家門口算命，當時有很多人圍著，當時你三四歲，正好你從外面玩了回來，你姥姥把你攔到懷里，當時那個算命先生看了你一眼對你姥姥說這是誰??？你姥姥告訴算命先生說是外甥女，算命先生說，老嫂子，別看你現在很疼你外甥女，可你沾不上她的光，享不到她的福啊，你姥姥說，做父母的能幫孩子們多少就幫多少，盡職盡責就行了不想那么多，我們都是做子女的，我們的父母又沾了我們多少光，泄了我們多少力？”姥姥就是這樣，只付出不求回報。就像她56歲在她還沒老去，還能幫子女家庭干活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而且是匆匆的離開，不給子女不給家庭帶來一點麻煩，就像她的一生，五歲被人領養，一直到56去世，只求付出，不求回報。

今年2020年七月，是姥姥去世49周年了，如果姥姥還活著也有105歲了。我不只多少次次的想，如果姥姥多活幾年，那怕活到我17歲招工，我會用我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姥姥買點好吃的。更有多少次，每當看到和姥姥一樣年紀大小的老人自己就會想，如果姥姥還活著，也這把年紀了，也需要人照顧了，我會像姥姥照顧我那樣去照顧姥姥，會像姥姥疼愛我一樣去疼愛姥姥。我有多少次的想，姥姥，現在條件好了，沒有成份論了只要有條件，開著車想到那里就去那里，我會開著車拉著姥姥去老家十里八村的兜風，讓人們知道姥姥沒白疼我一場。

可是姥姥確確實實是56歲走的，我記得我姥姥和我一起睡覺睡得一條褥子，我鋪了好幾年，不讓媽媽給我拆洗，每天晚上我都爬到褥子上去聞，因為上面有姥姥留下的氣味，有時聞著聞著就偷偷的掉眼淚，就趴在褥子睡著了。多想在夢里見到姥姥，可姥姥從不讓我夢見她。我曾經問過幾個老人，我說我好想在夢里見到疼愛我的姥姥，為什么就是夢不見那？他們都說，那時你姥姥疼你，夢見死去的人還和他說話做夢的人身體不好。姥姥你活著疼我，在地下也保佑我，可我你最疼愛的外甥女只能在這里，在你去世49周年的時候，寫一篇《我的姥姥李氏》作為永久的紀念，姥姥你的外甥女永遠的想念你